【往期回读】
仪征 陈秀珍
作者陈秀珍女士,仪征人,1963年出生,扬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从事会计工作,退休后喜欢写点小文,多篇文章散见于《扬州晚报》《扬州时报》《江都日报》《仪征日报》《扬州诗文》《白沙》等。
小时候的乡下再热也没电。电,大多都是“睡觉电”,只有睡觉时才会送来电。一家人,点煤油灯吃晚饭,简直热得像蒸笼,汗洒洒的。小桌子搬到场下沿,借着月光吃晚饭,几乎成了乡间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家居住“扁担”型庄子最东首,南头栽几棵大榆树,西头栽几棵丝瓜,东扯西拉牵几根草绳,让丝瓜牵藤。场头上丝瓜藤空横七竖八的。六角形的叶片由藤上生长,重重叠叠,紧紧挨在一起;藤蔓曲曲折折,叶子也随着他的势头扭扭曲曲,有几朵半开半合的小黄花,绿中有黄,平添几分意境。绿色覆盖的藤上偶尔有几条细丝瓜向着几个地方冒,显得新鲜清爽。
太阳落山,放暑假在家的我,用小量子吊上几桶井水,浇在被丝瓜藤遮盖的泥土场上降温。把小桌板凳搬出家,搁好门板,晚饭后乘凉。晚茶时,煮好一锅绿豆粥,大头钵盛着,端出厨房,放在小桌上凉凉。为了节约柴草,会生活的妈妈,关照将头钵半截浸在脸盆的冷水中,这样,粥凉还能得到半盆热水洗澡。至于桌上的小菜:有时中午剩下的炒茄丝,有时腌咸菜炒毛豆米;再考究,炝盘黄瓜;偶尔会煮几个咸鸭蛋,一人剖一半搭粥。一家人有滋有味,把寡淡的日子喝得“吱溜”直香直响。
场头晚饭,邻里之间,彼此串门很方便。我有时凑热闹,捧碗至中间大奶奶门口。那年头,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大伙聊得最多的常常是张家娶媳妇、李家添孙子,稻田要施肥、庄稼比长势,妖魔鬼怪、狐狸精下凡,东一榔头,西一棒,天南海北侃大山。小脚大妈总会聊馊粥。没有冰箱年代,粥馊了舍不得倒,弄点面粉和和,放在汤罐上,一夜过来“潽潽”的。“肥”来了,第二天早上,兑点碱水,烙一锅酥头令,那味道,酸中带香,香中微甜,甜软酥绵,充饥熬饿,好吃得很!谈闲的,站玩的,哄着孙子不嫌厌烦的,聊着白大话,大家伙儿自愉自乐,苦夏的胃口也越吊越好,吃嘛嘛香。
场头吃饭,借的是“天灯”——月亮,吹的是“空调”——自然风,不用点灯费油,更不用耗电。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在外吃晚饭。特别是晚上,消停,吃饭带乘凉,“一呲二个档,直接小逸当”。叮叮当当碗筷声,叽叽喳喳说话声,汪汪汪汪狗吠声,咕咕呱呱蛙鸣声,鸡窝鸭棚偶尔发出的古怪声音,瓜架下的萤火虫仿佛受到感染,一闪一闪亮着小灯飞来飞去,天高幕黑,星星们也像活了一样开始闪闪烁烁眨眼睛……
后来有了女儿,暑假住在乡下外婆家,场头吃晚饭,大自然的气息和着菜根饭香,别有一番情趣,伴她健康成长。
前时跟女儿聊起她场头吃晚餐,立即唤醒了我女儿儿时的记忆。她说:“记忆中在外婆家过暑假,晚饭多是在外面吃的,比起屋内要凉快许多。那时家里没有电扇,更别说空调了,吹自然风,那份清凉,现在想着,还爽爽的。”
如今空调房吃饭,再也难觅那灵动的场头画面。一粥一菜,一碗一筷,一风一月,那便是故乡,载着乡愁,静静泊在我和女儿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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