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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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啦原创文学，陪你走过每一个有梦的日子

编者按：

日常是冗长而繁杂的，在这云深不知处的人世里，相信一定是因为人的内心深处还有期许，还有对爱和美的信仰，还能在某些时刻葆有一颗赤子之心，比如慢下来看一场戏，比如享受与父母子女的脉脉温情，如果非要说生活有什么意义，我想平凡而深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 — 编辑  田螺姑娘

答应过儿子星期天和他去见他妈，但他妈有班，我也有班，没顾上。        

儿子却早早做了准备，换了新衣服。一身天蓝色的运动服，一个有着熊大图标的太阳帽，一双蓝色的运动鞋。每次去见她妈，无须我嘱说，他都会自己打扮一番。

听说不能去，也没说什么，脸上却消失了飞扬的神采。我便说，过几天姥姥家村里唱戏，爸领你去看戏。

他笑了，说，行，我也想去看姥姥！

开戏的前天，岳母早早的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和妻子带着孩子们去，她早就做好了我们爱吃的菜放冰箱里，等我们去。第二天下了班，回家等儿子放学。儿子回来，见我在，放下书包就去换新衣服。就是那身天蓝色的运动服，有着熊大图标的太阳帽，他说，这一身衣服最漂亮。到了他姥姥家，老人家早等半天了。

他姥姥说：“你爷俩快些吃，吃完咱们看打礼花去，今天开戏前要先打礼花，听说买了一万多块钱的呢”，儿子有模有样地吃着他姥姥的饭，每次都能看出他吃的很香，吃完了一抹嘴，准要夸奖说：“姥姥的饭真香！”他姥姥笑着高声地说：“外甥是狗，吃了就走。”

然后掏出十几元零钱说；“泽泽，留着你看戏买东西吃。”

儿子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我，我只是微笑点头，他会意，嘴里说：“我大啦！留着姥姥花吧！”手却去接姥姥的钱，这时岳母没说什么，我们都笑了。

村里有一座小寺庙，戏台搭在庙门外宽敞的地上（其实也是村里一条最宽的街），村里的一些小商店都开在这条街上，有磨面房、饸涝铺、小五金店、菜店、小药店、修理铺等。相传二月十九是佛祖的诞辰日，信佛的人们总要在小寺庙里办法会，不信佛的爱热闹的人们也愿意在这几天请戏班来助兴。佛教文化与戏曲文化并没有冲突。再说村里的人们也只是信佛教，并不真的去修行，喜欢红红火火过日子，也并不真的懂戏曲。要不然张生，红娘的故事也不会发生在庙里。吃了晚饭的人们都上了街，来看放烟火，打礼花。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将礼花弹箱摆开一定的距离，一米多远一箱。既要安全，也要求它的密集。首先放烟火，起先不太明亮，不一会越冒越高，人们聚拢来，看火光四射，烟花在夜空中灿然绽放。人们都笑着，笑对着这明亮的火焰，那时的我也被跳跃的焰火吸引，自然而然地开心，儿子那就更不必说了，跑着，跳着，叫着！

礼花手并不等焰火落幕，已将礼花点燃，不是一箱一箱的点，而是同时点十几箱，轰轰叭叭地响，啾啾地升腾，一朵蓝色的焰火刚闪开，红色的又在它中间生成，紧接着黄色的又上去了，迸射出五彩缤纷的火花，明亮鲜艳地从夜空中扑落下来，又忽的一下消失了踪影，天上全是飞流的色彩。

此刻跟随天上跳动的火焰，内心无由的澎湃，这生活不由得你不去热爱，一生如若能像烟花一样，窜上广袤的苍穹，倾尽生命绽放一次，便可了无遗憾。

打完礼花戏也开唱了，这里唱的是晋剧，唱什么戏由组织经理定，必定每年要唱杨家将，但不让唱杨门女将、金沙滩、六郎斩子。村里全杨姓，我妻也是，她们为心里的英雄悲痛着、骄傲着。

老年人能静下心来看戏，全都从家里拿了凳子坐在前面，中年人心有所惑，站着看戏，一边东张西望。再年轻一点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只是用手机对着绚丽的舞台拍个照，发到朋友圈炫耀。孩子们拿了长辈的钱玩蹦床、骑木马、买烧烤吃。

我是喜欢看戏的，在家看中央台空中大剧院，河南台的戏曲大舞台，也劝妻子少看电视剧，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应该安静地看一场整戏，有时她也陪我看整场的玉堂春，看完了我感慨地写下：

情深终是悲，戏说总伶人。

暗香浮世秽，秉烛访花魂！

让我的妻子看，她笑，不懂你的诗。

儿子买了烧烤过来说：“爸，咱们去哪儿？”

我说，走，入庙里看看去。

庙院不大，和我家的院子差不多。座南向北的门，东边是一排厢房，两间用做伙房，其余的用做知客，院子中央一座大殿，大殿一侧是一个小耳殿。大殿南堂供奉一尊佛祖，背对的北殿堂供奉观世音菩萨。大凡观音殿都是座南朝北的，我们村庙里也是这格局。两侧的造像小一些，供奉的是十八尊者，旁边的侧殿是地藏王菩萨的造像。

我站在大殿外静静地看，儿子站在旁边拉着我的手。

“进去磕个头吧”，我对他说。他腼腆地看着我笑。“要有躬敬心，不要怕别人看”，我鼓励他。他很好奇地走进了旁边的侧殿，侧殿没有礼佛的人。他拿起了案台上的香，在台前的烛火上轻轻地点上，双手很轻很轻，又缓缓地举起，双目像要看清宇宙一样地看着地藏菩萨，他跟他肯定祈求了什么！或祝愿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然后将香轻轻地一支一支插入香炉内，跪下，匍匐在佛的面前。他出了侧殿，带着灿烂的笑。

这时一对青年夫妻从大殿后殿转到前殿，那女孩头梳的很顺溜，穿普通的衣服，没化妆，清秀。她男人衣服穿的很整齐，头发有点乱，像是白天下地干活，回来没洗头。女孩手里拿着香，轻轻地迈步走。

男人问：“是这里许的愿嘛？”

女孩回答，嗯！

他们转身过来，将香放在香案的一边，双手合十，旁若无人，虔诚地跪下，接着从后殿走来两位中年人，像是朋友，满脸的淡定，从容。那胖子对瘦的那位说，“来来来，咱们也磕一个！”说着就拿起了香点上，插入香炉，两人互看了一眼，一齐下跪磕头。又有一个和儿子一般岁数的小女孩从后殿跑到前殿，径直拿起了香点上，插入香炉，又跑到别的佛前去插香。

我看了看儿子说：“去吧，也上个香去吧！”

这回他不再腼腆，拿了香一个佛一个佛的去礼拜。

出了庙，夜冷起来。

来的时候他奶奶嘱咐，早点带他回，春天的夜冷。

回来的路上问他：“今天快乐吗？”

他俏皮地说，“你忘记咱俩的歌了吗？你是快乐的，我就是幸福的！”

我赶紧和着他唱，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