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小事里

藏着人生的大美

文：远山 |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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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世，愿做一株荒野外的小草，织云，沐光，允水，听风，无人问津……做一株无用的小草，做一些无用的小事。

 

说它坚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用不尽的生命力，寒冷的冬季，也无法雪藏它的生命。其实它比什么都懂得柔软的力量。说它娇嫩，当狂风骤雨袭来，它低眉弯腰，哪怕风雨誓要将它摧残，也拿它无可奈何，待风雨过后，坚挺的老树折断了腰，结实的河岸已断井颓垣。

 

可它呢，柔顺万千，纤尘不染，清新如昨，一抹新绿又悠悠地伸直了腰板，它比茁壮的林木更加坚韧。

 

柔风拂过，它像调皮的精灵，左躲右闪。在深夜来临之前，四野岑寂，你看它吧，又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沐浴着月色，看端然的流水，仿佛大千世界，世事变幻，一切都与它无关，一切纷扰都打扰不到它的宁静。

 

自知今生做不了一株小草，但也可以像它，在素静的平日里，做一些无用的小事，做一个闲而无用的人，抚平浮躁的心，让日子柔软清凉。

比如在炙热的盛夏坐一棵老树下乘凉，将心底生出苔藓的心事翻出来，一一摊开晾晒。当丝丝缕缕的凉风掠过肩头，发丝也变得柔软，摩挲着耳畔，带来干净的笛音，通身沁凉。

 

此刻大可以做一个得意的人，想这清风只为我而来，肆无忌惮地享用。闭上眼睛，风像懂得我对它的赏识，与我嬉闹起来，轻轻地拂过脸上淡淡的绒毛，痒痒的，凉凉的。

 

赶上暴雨来临之前，风极大，万马奔腾似的，呼呼的啸声，晃动着树叶哗啦作响，仿佛要唤醒打着盹的老树，又似乎是老树终于等来肯倾听的知音，热烈地翻箱倒柜，抖落一地陈年旧事。

 

在院子里闲坐半天，无用也惬意。看远山的树木随风攒动，像一只无形的巨手以树为纸，以风为笔挥毫泼墨。时而浩浩荡荡，风生水起。时而笔放收吴钩，风烟俱净。风吹草动，笔尖走纸。如行云流水，如九天揽月，树叶迭起，沙沙落雨。

 

写一行卷起涓涓溪涧，写两行濡染半壁青山，行里是空谷幽兰径，段里是依依墟里烟。尽情时泼上一缕薄雾，洇染出一幅水墨画，我且去做画中人，听松风落笔处，闻岁月暗香来。

也常常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乘着清凉如水的月色，捧一盆小花，修枝剪叶。风吹来的草籽在花盆里安了家，像远方投宿而来的行者，遇到了知心人，漂泊的心终于寻到落脚处，教人不忍清理。

 

心事有时如多余的枝叶，肆意蔓延，也不管花盆是否撑得住。用剪刀一枝一叶地修剪，渐渐恢复原有的形状。这时会看见自己荒芜杂乱的心里，有了清晰的纹路，好像在漫漫荒草里修剪出一条绿茵小径，好像在无涯欲海里寻到一处栖息的小岛。在心里修篱种菊，随时修剪掉容易撑破花盆的欲望枝叶。方知在一盆小花里，也可了悟菩提。

 

无用的小事，像一柄拂尘。红尘俗世里惹来一身尘埃，在做着这些无用的小事时，像剥落满心堆积的苔藓，拂去了一身凡尘，顿时心轻如絮。

 

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当有一天掸去积年的灰尘，翻出来回忆，往往并没有什么关乎生死、惊心动魄的情节，而时常怀想的只是一些细小的琐事。一起淋过雨的屋檐，一起沐浴过的月光，一起踏过的雪寻过的梅，一起点燃的炉火煮过的香茶……

 

而正是在这些琐碎的日常里，你习惯了我的气息，我习惯了你的温度。在似水流年里，甚至把什么都忘却了，只是那一缕你别在我发间的梅香，我轻摇蒲扇为你烹的一壶老茶，令彼此在以后漫长的光阴里，回味无穷，愈久弥香。

古人更是深谙无用之事里蕴藏的人生哲学。在慢时光里做些无用的小事，点茶、焚香、抚琴、插花、挂画、簪花，在不动声色的日常里讨好自己，怡养性情。甚至在宋朝时期，文人雅客们将沐浴也酿成了素日里的一味清欢。

 

苏轼曾在沐浴时赋词一首《如梦令·水垢何曾相受》。“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轻快的节奏里，是苏子一生的坦荡胸襟，两袖清风，是出淤泥而不染，是过瘴气不惹纤尘，纵使荆棘满地颠沛流离一生，亦能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我喜欢任指尖在斑驳的老檀木上摩挲出包浆的色泽，将自己不愿与外人道的心事塞进凹凸不平的纹理，然后一一抚平。翻看一本无用的书，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然后将所有情绪收藏进泛黄的书页，安置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写一封不起眼的信笺，只言片语，甚至只署上一个名字，投进知心人的邮筒，相信在对方亲启那封信的时候已了然你沉默不语的心事。

 

或者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推窗赏月，或隔帘听雨，听乳燕轻啼，听杜鹃花开的声音，在放慢的镜头里，好像抓住了光阴，不必担心它的催促，不必怕时光苍老。此时方才懂得，这些看似无用的小事里，蕴藏着人生的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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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远山，本名吕林熹。一个笔端带着莲花气息的女子，自在安然，与世无争。以一颗素心于九丈红尘栽种菩提，以一支素笔安放赤诚的灵魂。文字如幽谷清泉，空灵唯美，予读者以“瓦尔登湖”般的宁静，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杂志和自媒体公众号，已签约散文美集《松风落笔，岁月生香》。微信号：15714148525。

* 主播 | 杏儿，在声音的世界里自得其乐，个人微信：xinger87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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