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

        从睡梦中醒来，发现阳光已经洒满床铺，“咯吱咯吱地”伸几下懒腰，看墙上的挂钟已指向十点整，才惊觉自己已昏睡十三个小时左右。这么懒惰，或者这么羸弱，无论哪一种理由都只能说明一点，这个春节后的第一个休息日，已被自己荒废过半。

        十三个小时里，做了好几个梦，记得最清的有三个，其一是和姐妹们住在某地乡下，忽然有人说春天到了，山间已是百花齐放，遂喜悦地和姐妹们去山坡踏青，满山的璀璨花朵，如星光闪烁，美丽无比。摘了许多，鹅黄的，粉紫的，嫣红的，把这些花朵们在怀里抱着，然后坐在微风吹拂的山坡上看向远方，十分怡情美妙；第二个梦是科幻类，大地上突起风云，一股黑烟蓦地旋起，烟雾去除之后，每户人家的窗口都探出几只动物的小脑袋，嘁嘁喳喳地议论，各具萌态，令人莞尔。

        第三个梦是一家人待在一起，我说有一个地方春来早，不如我请大家去那里吃饭吧。那是一个神秘的所在，我曾经梦见过三次。一条宽阔的笔直的公路伸向遥远的东方，路的尽头高翘，成一道岗。岗的右侧是一处湖泊，周边有茂密树林环抱。而沿路前行，道边是几家饭铺，叫卖各色小吃，再往里走是一家博物馆。第二次的梦里我去了这家博物馆，里面陈设的无非是旧时的器具，参观的人众不多，几乎寥寥。第三次梦里走这条路，是站在高岗上四下遥望，周边也是风声四起，远处风景如诗如画。至于为何，会一直梦到这个地方，始终是个谜。

        后来并没有一起去吃饭，为何去不成，梦里面没有交代。醒来后，第三个梦里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见，我开始怀疑自己与这个地方有什么不解之缘，或者，它是我的来路和去路？幸好，那里并没有嘈杂的人群，也没有熙攘的市井，反而特别空旷，人站在那里，风会吹透骨骼，光会照进肺腑，又那么熟络，会让人把那里当作回不去的故乡。

        人都是顺着节气往前走的，一年之中二十四个节气，一个节气接一个节气地走完，一年就过去了。人活百岁，不过是二千四百个节气，一个节气接一个节气踏过去，日子就走到了尽头。然而，余下来的节气，依然被后面的人重新数着走下去。每个人的节气都有限，不能分享，也不能借贷。有的人出生在立春，有的人落草在大寒，两个人若是相遇，大可称兄道弟，并肩携手一起走。

        我见过很多人的潦草地行走，不去观察节气的变化，只在意行囊里是否有重物可以背负。我也见过很多人如同一棵水稗草，在岁月的盐碱地里生根发芽，抬头向天，低头见地。日子如四季风吹过，草籽落在同一片土地里，继续萌发出新的枝芽。我也见过有的人，一直不肯俯首，顽固地走，脚印一直刻到天边的夕阳里，他在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出发，只是，我不知道他最后走向了哪里，他到底走完了属于自己的多少个节气，这，全都是个谜。

        我后来不再纠结我的梦里场景了。我觉得那是冥冥之中神的召唤，或者指引。有一条道路是先人为我们预设的，他们走过，或站立，或匍匐。我的先人们知道，所有的人都会沿着这条路走过来，或孤单，或群体。我们自己也知道，始终有一条路，看似没有尽头，却一直有风在引路，或微微，或骤起。

        晨梦初醒，活动活动筋骨，推开尘封一冬的窗户，许新鲜空气鱼贯而入，吐纳呼吸间，且对着它们深深鞠一躬，只说：春天你好，别来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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