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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花木深 || 4 —— 8

4

没有想到的是,当我从越野车上焦急地跳下来的时候,苍耳正靠在对面的一棵树上,身姿婆娑,满含笑意地看着我。我有些恼怒地把她的背包甩向她。她接了。说,苏医生,您老可别生气,这个过程咱们说来可是话长。不过,我现在饿了,还是填饱了肚子咱们再来细细分解。

在附近的松林间寻了一处干净幽深的所在,铺上包装纸,打开背包,取出备好的食物摆放齐整。苍耳举起一罐加多宝饮料,说,医生大人,小女子在这里郑重其事地给您道歉了。

原来苍耳是真的去了山顶的公厕。只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再一次靠近了山顶天池的边缘。站在制高点,她脱下外衣,敞开双臂,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想到了那只乌鸦。她说你看我也穿着黑色的衣裤,在高高的山顶,和那只孤单地站在树梢的乌鸦有什么区别?那一刻,有风吹动发丝,我感受到了飞翔的喜悦。

苏医生,苏医生,当我正下了狠心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

我说,苍耳,就在那时候,你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是不是,你接到了你母亲的电话,是不是?

是的,苏医生。我接到了我母亲的电话。在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母亲,我想听听她的声音,算作告别。打开手机先前设置的飞行模式,母亲的电话就在那时候正好响起来了。我觉得她是在一直不停地打。不然不会那么巧合。母亲在电话里说,苍耳啊,你的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啊?我都拨了一个多小时了,老是提示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我也没别的事,就是听说长白山那里的人参都是野生的纯的,你这次去,就给妈带几根回来。那东西冬天炖鸡汤喝可是大补呢。

苍耳说,我母亲说完这几句就挂了电话,她竟然没有嘱托我别的,一句也没提。我以为她会担心我的安全,会怀疑我抑郁症发作,有什么不测。居然没有。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苏医生,我不想飞了。我要下山去给我妈买人参去。从小到大,这可是俺娘第一次向俺要东西。以前,都是她问我,苍耳,你饿不饿啊,妈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小笼包了。或者,苍耳啊,你要不要隔壁杉杉姐穿的那件衣服啊,你要是喜欢,妈给你买。

可这一次,我母亲没有。她向我要了人参。是给她自己要的。这是第一次,我不想这是唯一的一次,我不能让我妈失望。我一定要亲自买回去递到她手里。我这样想过之后,就找到山上的警察,说我的东西都被挤丢了,包括手机,我的家人联系不上我一定非常着急,能不能通融一下先送我下去。警察大叔看着我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带我从另一个方向进入停车场。于是,我就下了山。在出口的地方等着你。

就这么简单?是的,就这么简单。苍耳喝了一口饮料,拿了块蛋糕咬了一小口,仔仔细细地嚼着。我看着她,忽然眼角涌下滚热的泪水来。那泪水汩汩流淌,无法停止。我说,感谢我们伟大的母亲,感谢她们!

苍耳说,苏医生不要哭,我也不哭了。我前些年已经把眼泪哭干了,现在,更不会哭了。以后,我要笑着对待每一天。苏医生,我的病好了。即使我以前不承认我有病,但是现在我还是要声明,我,苍耳,抑郁症好了。

我也不要再叫你苏医生。我要叫你苏青,或者苏姐姐,可以吗?

叫我苏青吧,苍耳。我很开心,我的生命里从此又多了一个妹妹。

5

一年后,我离了婚。很多人明里暗里都来探寻我离婚的理由。无非是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或者好奇心。一个心理医生,每天在他人的世界里帮助其寻找心灵出路。亦如在潮湿阴暗的原始森林里,首当其冲地挥刀斩棘,除去遮蔽天日的穹枝缠绕,使其得到浓烈阳光抚慰,直至远离隐晦,去除糟粕,还其自然与清澈。

但是苍耳说过,苏青,即使你是一个武林高手,但是随着日常接触的抑郁人众颇多,内心积郁的阴气也会越来越重,如同雾霾,漂浮在你的心空,时间久了,必定会伤着自家身体以及身边亲人。不如放弃这一行当,另寻出路。

当我正在犹疑之时,我的爱人在某个夜晚,在吸了两包软中华之后,和我摊牌。我们没有子女,并不是我的原因。然而他无法释怀。或许,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我的职业属性。他说,苏青,我无法继续忍受你性格里呈现出的敏感和锐利。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推逝,你会有所改变。我重视婚姻的和谐,却无法消融你个性里众多的尖利毛刺,它们太多,如同丛林,继续下去,我们都会受到更深伤害。我不想那样。

我问他,你还爱着我吗?他说,我爱。但是,苏青,我们已无法继续。

在橘红色的灯光之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痛苦,眉心紧促,眼神里雾气濯濯,十分生动。我忽然笑了,说,好啊,好啊!我们分开,明早就去办理手续,我不会拖赖你的整个人生,绝对不会!他说,苏青,你不要激动,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我不是无情的人,我只是给彼此一段时间,让我们各自清醒,给对方一个可以回旋的间隙。或许,我们都需要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对这个家庭是否尽着了自己的义务,有些补丁是否需要理性修复。如果一年后,我们还依旧忘不了彼此,我答应你,如果你还在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我说,不必了。无需这些虚假的掩饰,我们明早就去办理离婚手续。我累了,不想再说多余的废话。转身就要离开客厅去往卧室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站起来在背后紧紧抱住了我。他说,苏青,最后一次,可以吗?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身体,他在我面前缓缓打开自己,宽厚的臂膀如同山一样压迫过来,让人窒息。我想推却,我想发疯,我想撕碎这个男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在接纳着他的侵入。一边后退一边迎合。它一如往常地在背叛着我的内心。我感觉到绝望,泪水流在腮边,而发肤里每一个毛孔都在奇异地快速地张合着。我说,你还是一刀杀了我吧。

他始终沉默,呼吸却渐次急促。他剥掉我身上的衣物,如同剥掉一颗荔枝的外皮。新鲜的果肉在灯光下反射出的光芒,让彼此痴迷纠缠。他如同新婚,倍显殷勤,手指拂动处,有大朵玫瑰初开,鲜艳欲滴。我终于得到快感,几次达到欲望的顶峰。他在我耳边轻呼,说,苏青,你还是你,骨子里骚气很重,外表却刚硬如铁。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依然去厨房里熬了米粥,做了小菜。吃罢早餐,一起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感情走到彼此认为的陌路,无需刻意地挽留。幸好,我们家产不多,大致公平分配,他并不计较,相反因暂时找不到住所,他商量我是否许他在另一处卧室苟且些时日。我点头应允。

在民政局门口浓密的树荫处,各自分开后,我拨打苍耳的电话,我说,亲爱,我被抛弃了,你还不速速赶来,抚慰我这支离破碎的小心脏一下?苍耳在电话那端发出大声惊呼,继而着急地说,苏青,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到!

苍耳的抑郁症已经痊愈。一年的时间,她也改变好多。首先辞去了公司白领的职务,他的爱人,那个叫做乔的男子在近郊开辟了一处园地,承包了几十晌良田。全部是机器操作。苍耳只需做些人员和物资管理,正好携了父母同住。我曾经去她的庄园小住过两日,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以及爱人和幼子。一家人很幸福的样子,无需用大量言辞形容。幸福都是相似的。

苍耳的丈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有专属工作,技术型高知分子,相貌儒雅,谈吐不俗。第一次见面,他主动伸过手来,握住我的。说,久仰大名了,苏青,欢迎你常来我们家做客。身边无人时,他却轻轻对我说,苏青,谢谢你,你救了我和苍耳一命。我面色一红。说,乔,苍耳是自己治愈了自己。他一笑,不置可否。

6

苍耳在民政局门口见到了我。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拽住了我的袖口,说 : 苏青,咱们回家。仅这一句,就让泪水呼啦一下灌湿了我的前大襟。

苍耳说,苏青,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庄园。已是初夏,房舍四周,是野蔷薇做成的篱笆墙,枝叶碧绿葱茏,开紫粉色花朵,花香弥漫,蜂蝶缠绕。院里种植一畦一畦的绿色蔬菜。分布均匀,如同梯田状。屋子西侧,搭建简易室外灶台,红砖堆砌,烟囱高耸,灶口里烧小块松木,火舌吞吐,哔啵而响。乔正系了灰色围裙在灶前炒菜,背影颀长,偶尔用脚踢些木材进入火灶口。苍耳说,苏青,你先走走,我去帮个忙。便迅即跑过去添柴,又与乔窃窃私语着。乔回过头来,冲我礼貌一笑。我摆摆手,让他们继续。

我自去菜地里转了转。多半是在菜市场所见蔬菜,品种倒是颇多,无需细叙。唯有一种,看似小叶油菜,却在叶芯里长出细长茎子,顶着一些花蕾,似是要徐徐开放的架势。凑近一看,果然是油菜花。很小的一片,正慢慢呈现出喜悦生机。听苍耳说过,她喜欢油菜花。并且数次有冲动,想去西安一带寻找油菜花的踪迹。她说,为什么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南方的春天会比北方来得早?为什么我没有生在临水岸边?

我笑她的花痴。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脖颈伸得长长的,额头用力往前探,眼睛微微合闭,嘴角轻扬,近似梦中模样。我敲打她的后背,让她梦醒。她便长叹一声,睁开眼睛,也不多说什么,各自忙碌了去。

午餐时。苍耳没有提及我离婚事宜。只说,今天饭菜简单了些,但是乔亲自下厨,这是你苏青的幸运。我们今天该喝些酒的。苏青不许贪杯。我也不多喝。我们尽兴就收杯。乔始终笑着看苍耳说话。这会儿却说,苍耳,瞧你,苏青一来,你说话都前后矛盾了。你们两个今天也没大事。不如,就喝个痛快。我吃完饭,还要赶去工作,你们两个随意,只是别喝多了砸坏我堂屋里那些破瓦破罐子就行。

我说,乔,你收藏的那些好东西,会很值钱吧?他说,不值什么钱的,不过一个爱好罢了。苍耳也不管我乱乱地摆了一屋子。他瞧向苍耳,眼神暖暖的,柔柔的。目光分外黏着,如同裹了蜜糖。

7

乔匆匆吃过午餐,便开车赶去工作场所。苍耳的父母也自去隔壁房间午睡。她这时伸过手来,拂了拂我额上短发,说,亲爱的,心里还难过吗?我说,我不难过,真的,没什么可难过的。

苍耳说,苏青,一年前,我去你那里看病的时候,应该是我抑郁症病发的频繁阶段,一夜一夜地失眠,咳嗽,胸闷,乔带着我去医院看内科,反反复复折腾好多次,都被诊断我没问题。他后来才信了我确是心理上产生了疾患。他最初不明白,我是如何患病,又为何他没有认真面对过。他有了深深的自责感。然而我知道自己的病因。

那是三年以前的一个夜晚,也是夏天。乔在公司值夜班,他那时候经常值夜班。我哄睡孩子后,正在卫生间里洗簌。我们那时住在二楼,楼下是一家麻将馆。经常是彻夜人声鼎沸。我说了多次,求乔带我们搬离这里。但是那时我们的条件还不是很好,有了儿子之后,我暂时没去工作,就只好一直拖着。我正在忙着,就听到阳台上有响动,很大声。我就跑过去看,我以为是风吹开了窗户。没想到,我没想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楼的铁窗上攀爬到了我的窗口。他跳进来,看到我,就扑向了我。我闻到了浓浓的酒气。我想喊,却被他紧紧捂住了嘴唇。

他拖我去卧室。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我怕他伤及我的幼子。只好忍泪默默屈服。他得逞后,顺势牵走我挂在衣架上的背包,从阳台处跳下逃跑。

我哭倒在卧室的地板上……我给乔打电话,说家里进了贼。他匆匆赶回来,立即报了警。我隐瞒了被强暴的事实。我不敢说,我怕他伤心。乔那么爱我,他是容不得自己的婚姻和事业有半点瑕疵的人。我们在客厅里接待派出所警察的调查。事情很小,只是被偷走一个背包而已。警察做了笔录后就离去。期间,他们问询盗贼的相貌。我有些支吾,一半是因为真的没有看清,一半是因为我藏了小小私心。警察很无奈地摇着头离开。只说等待消息,一定会给予尽快破案。

我彻夜失眠,被侵害的身体剧烈疼痛,我的心更是在汩汩流血。乔安抚我躺下。他用臂膀拥抱着我。我却打了一整夜的寒颤。我病了整整一个星期。高烧不止,又虚汗淋漓。乔请来我的母亲照顾我,陪我去医院打针,接送孩子上幼儿园。他第二天就请师傅加固了阳台,安装了铁条。

苏青,我就是那时候开始病了。我不敢单独住在家里,害怕夜晚的每一声响动。我更害怕面对乔。拒绝和他过性生活。他以为我是身体的不适,开始是体谅我的,后来,渐渐有些不满。我也勉强自己去接受他,可不知为何,半途时,我总会想起那个不堪的夜晚,想到那个男人的野蛮撞击。瞬即,我的心里就产生强大的排斥感,我用力推开乔。然后跑开。多次后,乔不再靠近我。我们开始分床而睡。我经常在失眠的夜晚听到乔的重重的叹息。我以为,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苏青,是你治愈了我的病。我虽然没有和你提起我的病因。但是那次长白山之行,彻底改变了我。回来后,我和乔坦言了那次意外。他心疼不已。留下大滴泪水。他责怪我为何不早早告知他。他并没有因为此事嫌弃我半分。那天夜晚,我们彼此重新接纳对方,十分欢愉。不久后,也是凑巧,乔遇到良机,遂做出决定,我们搬离原来住所,迁往此处。他接来我的父母与我们同住。他知我最听从母亲的话语。他替我辞去工作。让我回归田园生活。他宁可自己路途变远辛苦赶赴公司。他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

苍耳说。苏青,在我这里小住一些时日吧。我知你暂时无法面对那个人。他还住在你的房间里。彼此会生出尴尬。或者,有所疏离会让你们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冲。他若懂你,必会等你。

苍耳收拾出一间空房,留我暂住。我关闭工作室。只说外出旅游,归期不定。我很早起床,帮助苍耳照理庄园以及家事。辅导他们的孩子完成作业。空闲时段,我会与苍耳在周边田园处散步。田野里到处都是青郁的玉米丛林,青纱帐一般,风声穿梭其中,唰唰响动,悦耳,动听。

夜晚,我会阅读书籍。专业书籍。由乔从城里书店选购而回。偶尔三个人在客厅坐了闲谈。乔支持我继续从事心理医生工作。他说,苏青,除非你不再热爱,或者极其排斥。否则,就应该坚持下去。你只需转换心境或者工作角度就可,这时候放弃了,实是可惜。

我接受乔的建议。

经常在读书累了的深夜,我走到院子里,看满天的星光璀璨。在院子里做深呼吸,四周静寂,空气清凝。我会在那里听夜虫的呢喃,声音各异,或粗细不一,或长短有别,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大自然里如同开着小型的音乐盛会。乔书房的灯也经常亮着,宛如白昼。听到室外响动,他会出来查看,有时见到是我在院子里,会报之以微笑。有时闲聊几句,多半时候,他立即返回书房。不一会儿,就关闭灯盏。四下里,就更是黑暗了。我也回去。静夜里,思绪或平或疾地沉沉睡去。

8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苍耳在门口水井处刷牙。见我端了洗浴用品出来,向我问好。她忽然呕吐不止,蹲下身来轻抚胸口。我关切地上前询问。她面露羞涩表情。获知她已然又有了身孕。苍耳说,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乔说,再要个女儿!也不知道他说话准成不。

我开心地笑。苍耳也笑。站在门廊处听我们说话的乔,也在笑。那一天的阳光格外清朗。有炊烟升起,鸟雀合鸣。我拉住苍耳,说也有秘密讲给她听。

苍耳小声问我何事。我笑着说,苍耳,或许我们明年就可以做亲家了。她一愣,豁然醒悟。说,青青,就是分手前的那一晚吗?太神奇了。你爱人他知道吗?我说,他不知道,我们分开后再也没有联系过。苍耳说,他没有打过电话给你吗?我说,没有。苍耳轻轻地了一声,没有说话。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这期间,乔和苍耳的母亲知道我们怀有身孕,且都是高龄产妇,因此呵护有加。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照顾和关怀。我认了苍耳的母亲做干娘。她是如此慈祥。很少言语。但是每个细微动作里都饱含母爱。

又是一个深夜,我无法入睡,披衣而起,来到院子里小坐。乔正在廊下吸烟。明明灭灭地烟火里,映射着他清爽干净的脸庞。我笑着问他,是不是不敢在屋子里吸烟?他说,是的,苍耳有咳嗽的旧疾,怕烟的。


他说,苏青,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是否打定主意了,要做个单亲妈妈?我笑着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关于内心藏有的隐秘情结,我无法全盘脱口而出。乔说,苏青,我敬佩你骨子里的独特个性的一面,只是有时不能太追求刻意和完美。生活,总是会有些许遗憾。它们有时会在你不经意忽略的时候突然来袭,让你感觉失望,无法释怀。但转换身份来想。我们每个人在世间存活,既要关注自己,也要体恤他人。特别是和我们做好准备携手一生的人。

我听苍耳说,你爱人还不知道你已怀有他的骨肉。或许,这是改善你们关系的最好契机。你不会拒绝这个孩子的出生。我觉得你也不会拒绝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件事,我和苍耳商量好了。由我们出面调和。苍耳还不让我告诉你。其实,她早就在你的手机里复制了你爱人的电话号码,昨晚她和他通话很久。我在一旁听到那个男人的话语。他也是一个温善的人。我和苍耳都希望你们能够重新开始。

周末。我和苍耳正坐在院子里看母亲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被褥。门铃轻响,苍耳站起身去开门。转而惊呼。原来是乔带了我的前夫进得门来。我轻轻站起。看向那个男子。两个多月未见,他已清瘦许多。他走到我面前,小声说,青青,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我回头望向苍耳。她正倚在乔的身边,和和暖暖地微笑着看我。我们的母亲,在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做完这个小被子,我得紧着点,要做下一个了。

                         图片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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