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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喜且行


总第 767 篇 

他在春天的傍晚归来,看到案上的书,诧异地问:又要给书包上书皮啊?不知该如何地回答,只说:因为喜欢啊,你看,新买回来的书,里里外外都是新的,那股子新气断断不可过早地失去,就像新鲜的刚谈的一场恋爱,刚开始,怎么忍心结束。所以啊,就想着法子去保鲜这新,这甜,这美。对书也一样,一入手,就立刻寻了适宜的纸张去包裹,对照,剪裁,折叠,粘封。然后,看着新书完完整整的样子,心里的喜悦仿佛也包在那些文字里了,多么好,可以封闭住的新鲜气息,多么喜欢,这种固执得有点执拗的小习惯啊!

夜晚,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看京剧或者黄梅戏,不是有多优雅,而是因为喜欢。屋子里很空,空到可以听见气息的流动,一个人很独孤吗?孤独的时候,就听戏吧。那些男女演员用鲜艳的色彩涂了面,粉了腮,着了凤冠霞帔,在那里幽幽怨怨地唱。伴奏也巧妙,铿锵有力,一根琴弦拽了老高,再陡然放下去,听得人心一惊,又会心一笑。那些编剧可真狡猾啊,一个简单的故事,唱了一个多小时,满屋子都是丝竹之声了。有点窃窃的喜,这是多好的况味啊,只因我喜欢。

今晚看的是京剧《状元媒》,古人也矫情,柴郡主喜欢了将军之子杨六郎,偏偏他又救了自己一命,小女人家害羞啊,偏不说喜欢,只羞答答送了贴身的玉珠内衣过去,还说了四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男子去猜。幸亏那杨六郎聪明,也是因为喜欢,就去求了八王爷,那王爷也算开通,又去找了新科状元做媒人,千般曲折,才成就了一份好姻缘。

黄梅戏《女驸马》也好,看了三四遍,还是喜欢,那女扮男装的戏子,腰段好苗条,古人就是看不出,就是瞧着俊,还有文才,就许了公主配了姻缘。女子不得不在夜晚红烛下,求公主一个原谅。女人心都柔软,都同情,两个女子相惜又相惜,各自成全,最后花好月圆。

看戏,看的不是热闹,我看的是曲调。人家都是听,我偏去要看,我大概是个孤独的人吧,喜欢感性,看到花草枯萎都动情,更何况,那戏里的人物,用心地唱合,一招一式都扮得巧妙,心里的小情绪想不跟随都不行。我也入戏,只在看戏的时候入戏。

爱人间的喜欢,就是隔山片海地喜欢。女子的发鬓,还留着他的体温,他就开始说下一句喜欢了。喜欢新书是吧,我去买。喜欢巧克力是吧,我送你。喜欢咖啡,我也去买,只是那东西会伤人,不许你多喝。喜欢旅行吧,我带你去好了,去看看草原,在那绿里躺一躺,看看天空的云朵,数数路过身边的阵风。如果,这些你都不再喜欢,那我就陪你在屋里宅,吃大碗的方便面,看韩剧,听轻音乐,一起睡觉,一起打鼾,一起醒来,一起面对崭新的一天。

楼下的中年夫妻,通常每天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七点回家。忽然有些日子不见,半年后,才知女人得了脑血栓,幸亏治疗得及时,命保住了,身子骨却不再灵便。男人就在一楼放了一个轮椅,天天抱着女人下楼,推女人出去散心,去店里做生意,晚上,再抱了女子上楼回家,男人脸上没有丝毫疲惫或厌倦,风平浪静的,看着却是十分的帅气。

是因为喜欢吧?多年的夫妻,连身上的气味都是一样的,骨头都连着骨头了,筋脉更不能割断。一个病了,另一个怎么能不管,苦也要撑着,有她在,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吧。

也是因为喜欢,我在这样的日子里开始心有平静。即使他说我爱得很甜腻,我还是要喜欢。喜欢了,就日里夜里思谋讨他的欢心,就时时刻刻用心雕琢和他在一起的光阴。实在无事做,就读他买的书吧。那新书里面,连句子都是甜腻腻的,我就是这样喜欢,看到爱情的词就想到他,看到包含幸福的句子就想到他……有什么办法呢,就是因为喜欢,我们的心里才住了一个魔鬼,打不过,我们就服从吧。——这喜欢,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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