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水鬼 | 梦魇

编辑/霞满天

   约稿/几许清愁

审核/下弦月

上一期（↓）

如梦小集 | 丁香结

梦

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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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g

yan

长

诗

1

苹果的牙齿从门上脱落，那个

金色头发的

爱尔兰女人

有三个乳房

她戴着一顶毡帽。面孔像一把锯

即将死亡的昆虫

从洞穴里爬了出来：发出啾啾声

死亡停在不远处。它仿佛哈着气

它哈气的样子

像我三十年前的邻居。当我看到它，它也在

看我。我是一枚苹果

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留下齿痕

2

我的姐妹，她们来看我

她们从星球的另一端

她们搬着梯子

有的拎着绳索

她们看我，就会来到悬崖下面，那里

流淌着黑色的液体

她们看我的血管。当我歇斯底里，我长出

野草。她们夸我，还要

朗诵我的诗歌

我躺着锋利的刀刃上，天空落下

血色雨滴。她们来看

我的悲伤，我就哭给她们看

3

我相信，一个词像

一枚种子

突然落进我的嗓子开始发芽

我唱出一棵树的全部面貌。它将取代我

在梦里。一艘船拖着

绿色的头发

我相信，这一切发生在草原上。无数枚

种子组成的诗仿佛用左手

写就的诗篇

4

与白太太下象棋，她故意

走错了一步

她让着我。我用车吃掉她的炮。我们

夜里下

窗子裹在窗帘里。巨大的

茉莉花有

玫瑰色的鸡冠。我们继续下棋，我不懂口诀

不知道蜂蜜的用途

不知道脚底下的井，咕咚咕咚地喝水

我赢了棋局

她起身离开，推开一扇

黑色的大门

鹦鹉绕过障碍物，从镜子里飞出

它是我的朋友

我们继续下棋，双马饮泉与三子归边在我

脑子里

建造花园。我没有醒来

直到鹦鹉变回人形

5

大地上，无数人皮面具覆盖着。毒蝎

带来了野草

时间堆成坟墓

铁的燕子飞过时，震落的铁锈

给湖泊盖上红色的被子

没有一个人。我是一块石头，在另一块旁边

6

嘴里飘出棉絮状的诗意。我们一起

点燃它

我喊你——罗莉。你是我的，是我的指骨

我们一会去

苹果园摘苹果。毒蛇捆绑的梯子上

将会留下我们的足迹

嘴里长出的金钱草，我们将它

串起。天空正在分娩

两兄弟是白昼和黑夜。我说不出一个词，它

闪着。像我曾经醉酒时丢下的酒瓶盖儿

我们一起布置床铺撒上干花

死亡出现在上面。它躺着，它又对着我们笑

7

家是一封信。从里面

爬出来的

昆虫

翅膀透明。我准备把自己装进信封

我是扁平的

当我摸到柜子

仿佛摸到自己的鼻子

我的亲人是信里面的

两枚硬币

一枚开花了

一枚转个不停

8

暴雨一直下，一直下

花生壳里藏着银娃娃

房子向下游漂去，爱人坐在床上打盹儿

松香是这个世界的味道，它让

我们拒绝腐烂。在我醒来之前，地球是

方的。平原的另一侧是巨大的悬崖

9

上帝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花裙子

她的模样憨态可掬。她端着

豆子，准备在

苦楝树下

整理一块菜园。她有肥硕的屁股

后面跟着一群孩子

我是最瘦小的那个

瘦得可以

穿过一道缝隙。那是一个夏天

阳光从灰色的幔子

渗透下来

蚂蚁搬起光亮的部分

返回黑暗的蚁穴

10

哦，这不是噩梦，是美梦

我喝着糖水

牙齿像白色的蜜蜂

11

当我走到门前，我就会变成

一把钥匙

我的一生在“打开”与“关上”之间。我的袖口

喷出十二根手指

我的绝望正在融化，我不要哭泣的

沼泽。当我看到你

你正在下雨。你向我挥手，挥动着两根

细细的枝条

河流出卖了我们。当它来到门前，我需要

放行，如同松开一首

奄奄一息的诗歌

12

在清醒鼓胀的腮里，在

一处阴毛般

茂盛的水草中

我的母亲：她正在繁殖，将卵涂抹在

后背上

无数双眼睛潜藏在周围，无数双眼睛点亮

夜空。我赶往那里

当我还是一滴水

从空中坠落

有一种痛叫粉身碎骨

13

一群可怜人来到我的面前，他们手掌

很脏，后背

高高隆起——

他们的村子着火了，他们的村子血流不止

他们挽着手臂

太阳像追赶他们的盲人

我的怜悯像一张白纸。他们写下

自己的名字

其中一个是我

14

如果拥有死亡的东西，它们都是

永恒的。我的

亲人们啊，他们回到影集里

当我翻开

我看到17岁的自己，刚刚从训练课上

回来。因为脚气病

我换上拖鞋。站在我身后的父亲

肩膀结实

他准备给伤者缝合伤口。另一页，22岁的

母亲扎着辫子，她喜欢

军绿色的衬衣

白色的球鞋。31岁的外公躺在

另外一页。他开着拖拉机，玉米像刚刚

缴获的敌人的武器

我的外婆死于

九年前的一张床上，她的大照片

逼真得令人

害怕。我还找到死在车祸的小学同学，他

将偷来的桑葚塞进书包，我们

一起走在路上

迎面飞来一辆卡车

15

四种颜色的花像

四个喇叭

它们为一个人哭泣

院子里堆满了石头。我是千层塔，刚刚

从睡梦中醒来。天空之上，滚动着

黑色的潮水。雷鸟飞向空中

投向潮水的瞬间振荡起涟漪

暴雨来了。河堤上坐着一排打字员

整齐划一地敲打着街道

16

体内繁殖着蘑菇

一些苔藓在阴暗的角落生长

你摘下帽子，将它

送给朋友——

我站在路边等。八月，如同一名邮递员

在送信的路上。我准备打开身体

让风吹进来

把身体变成一件乐器，演奏给你听

17

诗人来到二楼

他点上烟，然后看着窗外。不远处，一块

紫丁香色的花园里，蜜蜂

刚刚完成

授粉工作。我也来到二楼，皮肤病

让一只鹦鹉感到瘙痒。事实上

我也是诗人

我的生计是写诗，用游标卡尺测量

白纸的厚度。再过一会儿

乌头鹅晃动着身子

将会出现在楼下。它们是一群不速之客

但不会令人反感

18

与诗人聊诗，他张开嘴巴

向我表演喷火

我感到好奇——

这一天是星期三

不是星期二

我不确定风会不会来。我擦干净玻璃

世界是透明的

诗人的喉咙发出声音

19

我站在雪里铲雪

我是冬天的一部分

我握着铁锹

铁锹是黑的，雪是白的

从白天到黑夜

我一直铲。雪越下越大

世界仿佛被白雾笼罩

20

沙丁鱼长出翅膀飞向空中，海水从空中

震落。我尝试把

自己放在甲板上，去一个名字叫

巴巴多斯的地方

起风时，把桅杆打开，如同打开一副卷尺

我喜欢十八这个数字

它能给我带来好运

事实上，我只是寻找一块陆地，干燥的

适合靠岸。与我一起漂泊的

浪花和木头啊，它们

准备去往何处？

洋流赶来之前，我必须醒来。我拧着自己的

头发，拧成一根根干枯的树枝

21

躲藏童年风箱变成

蜜蜂的巢穴

它被养蜂人搬进花园

花园里，有人挥着铁锤。击打溅起的瞬间

火花的玫红色雄蕊

向陌生人发出了邀请——

我看到，儿时的自己出现在那里

他的肚子上挂着脐带

另一端连接着母亲

22

黑茉莉撕咬着

它们是利齿上落下的灰烬

我坐在床上。整个

身子深陷——

我开始哭泣。哭声喊醒了更多花朵

23

爬上梯子，上面是

湖泊的底部

鱼群在里面乱撞。我喜欢一棵

灰色的水草

它向着太阳生长

诗人随着气泡上升，来到

湖面。湖边

巨大的桉树被掏空。我还看到，木匠们

为自己雕刻

木像。一阵风吹来，湖水推向远处

我准备从湖的底部

凿一个洞

将雨水带到人间

24

风暴带来的八月像黑褐色的

一扇闸门。人们收藏了

无数双眼睛

哭声挽着人们的手，在路上奔跑

空中的木锤

击穿海水。喊不出声音的统治者，用

身体描绘

死亡的结构。人们剃光自己的

额头

用眉毛编织船

——如果，仅仅是。这是答案的开始

也是结束部分：我们找到

死亡的替代者

那些从众人梦魇中剥落的面孔

the end

作者简介：码头水鬼：80后，山东人，从事图书出版与文化传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