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 | 我想坐上慢火车去看你

叶

开的诗

➝组稿：下弦月 编辑：霞满天

◎我们所有人

我找不到卡佛了。

卡佛的，

我们所有人。

那本黑色封面的诗集。

他的脸，

像长在石头里。

他可怜的前妻，

从烤箱里

端出

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

她一直在生活中

苦苦挣扎。

还有，他总是搬家的母亲。

他惧怕拿起电话。

那些抱怨

会铺天盖地

扑过来。

那个处境不佳，

急需用钱的儿子。

和每日，

靠燕麦粥

糊口的女儿。

他们，

又都来信了。

信并未打开，

挤在一堆乱糟糟的手稿里。

◎少女艾米莉
 
少女艾米莉生病了。
只有等到夜深无人，她才会
去河边汲水。
 
她盯着宽广的河面，
试图骑上这匹黑马，赶往远方。
而河面总会漂来一些树叶，
光亮
和歌声。
 
少女艾米莉，像只小鹿，穿行在墓地
和教堂。
现在她正停下脚步
眼睛紧闭，让寂静保护她。

◎河流

一只褐色的

旧靴子，

躺在森林边缘

茂密的

灌木丛下，

不引人注目。

它等待着

腐烂，

化为乌有。

它的主人再不会为了

生活

所困顿。

欲望再也伤害不了他。

◎雨
 
我在淋雨。这是八月的一天。
雨
扑打在我的新雨衣上，像欢唱，歌声是蓝色的。
 
我还想坐上慢火车去看你。你要住得足够远。
最好用掉我一生的时间。

◎夏天的事

三十七岁的某个下午，

我没有目的走在熟悉

的街道上。

到处是车来车往。

我喜欢往人群密集处去。

好像这样就会拥有些什么，

再不至于身体发轻。

青年路和玉兰小区之间，

有一条热闹的小吃街。我看见

一对二十来岁的情侣，

躲在他们破旧的餐车后，

吃着午饭，或是晚饭。

两人说着话，并如麻雀般

彼此亲昵地碰撞着。

这是八月。

最热的时节。显然

对于生活，他们已接受了

最明亮的那部分，门敞开着。

我莫名欢喜起来。

阳光发出溪水一样的流淌声。

◎晚安 

 
不快乐的人，在找寻什么。
他把自己使劲往夜里摁，
像溺水之人。
而沉默是最佳合唱团。
他茫然四顾
最终又坐了下来
他掏出小刀刻小木人。
刻小木人脸上的笑。
他对着他说
晚安。
他并不回应，
他对自己的笑还显得陌生。

◎致父亲

你见过荒草被风吹起

披头散发，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吗？

好像清冷的月光，就能将它点燃，

将它化为灰烬。

而这，

并无人在意。

◎大雪之后 

清晨。
透过明亮的玻璃是群山
和山上的雪。
松树一排排的，
岩石冷而静。
鸟待在细长的电线上。
一只飞走了，
然后一群也追随不见。
我记起去年的雪比今年大。
我们踩着积雪，
试图走到一个叫远的地方。

作者简介

叶开，江苏连云港人，诗是自我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