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诗集《我不得不爱上你身体里的铁》而写
文/梅意辛
早些日子,一位文学圈的朋友告诉我:你要关注一下怀旧的诗歌,当时我答应的有点儿漫不经心:当然可以,怀旧是笔名吧?是不是位老人家呀?如果是,到历尽沧桑的这个年龄段,回忆自己曾经气吞万里如虎的岁月,惆怅感慨发而为诗是很自然的事情,有怀旧的情怀可以理解,但诗未必一定就好。
后来在一个诗歌活动上真见到了怀旧,怀旧还真是个笔名,不过她却是一位沉稳端庄言语不多的年轻女子刘惠霞的笔名。这让我有点儿诧异:小小年纪,怀哪门子旧呀!怀旧说我挺喜欢这个笔名的,平常看书也爱看一些古典文学作品,尤其是旧体诗词。这么说吧,正因为这种爱好我才开始学着写点儿诗歌,写得好不好都要写,把心中诗的冲动表现出来。反正想写就写呗!到现在发表过的和没发表过的攒了一大堆,出本诗集是足够了。梅老师要是有闲暇还请您多多指点。将来真要出诗集的时候,还想请您为我的诗集写序言呢!再后来又见了几次怀旧,多是在诗歌圈子的小型聚会里或者在诗人乡间采风中。作为一位女性诗人,怀旧和这个城市其他几位颇具影响力的女诗人并无明显的不同,只是她话语不多且聪明睿智,在任何场合都注重倾听,不管倾听到的是滴水击石还是惊天霹雳,她都会不动声色地收藏在心底,并在适当的时候化而为诗展示出来。相比较来说,怀旧是更注重倾听的女诗人。前一段时间一群诗人到这座城市的边缘乡采风,怀旧常常都要沉默寡言,和同行诗人们的说笑逗乐调侃打趣形成了鲜明对照。后来,在她的有关这次采风的诗里面多少显露了一点这种沉默的真实含义:“在苏秦墓地/脱轨的沉默里/这一切有加深的欲望/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时间碰出光芒和不朽//”这是怀旧《走进李楼》诗的末节。我之所以在怀旧的几首关于李楼的诗作中引出这些诗句,是因为李楼乡的苏秦墓被无数的诗人吟咏过,我想怀旧来到这里也必然会从那两千年不同寻常的沉默里听到另外的声音。果然,不久我便见到了她的诗作。这首诗被收在即将付梓的《我不得不爱上你身体里的铁》诗集的第三辑中。整首诗的意象攫取和诗思触角伸展到了异于她人的界面。给人以耳目一新的陌生感受。
而怀旧要出版的这部诗集,因为她起了一个很好的名字,每一辑的名字也很出彩,怀旧说原来的名字是《秋水筝音》,是诗人怀今建议用现在的名字。每一辑的名字也都用诗集中的诗歌标题命名,我觉得挺好,就采用了。这很有点儿意思:笔名怀旧的诗集起的名字被名为怀今的名诗人否定,这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而其实我的朋友怀今有着更深的人文怀旧情结。作为一个成名诗人的怀今,古典文学的功底是必不可少的,但怀今的新诗作品更多展现的是现代诗歌的张力和活性,形式上或者是语词上的怀旧指向是弃之不用的。(当然,我这里说的怀今,其实就是著名诗人我的朋友朱怀金)。在怀旧的这部《我不得不爱上你身体里的铁》诗集中,好的诗作并不鲜见,读者们自会去一一发现。但我还要说的是作为七零后女诗人的刘惠霞和她的诗作所表现出来的诗写特点和有意无意的诗写探索,也应引起读者的注意。
我很欣赏刘惠霞在那首和朋友共题写的关于中山桥的诗《我不得不爱上你身体里的铁》。关于中山桥,所有的参与同题诗写的诗人尽可以发挥天才的想象,雄伟的,瑰丽的,繁华的,古典的。甚至气贯长虹情意绵绵的。但是,刘惠霞却是很冷峻的独特的发现和掘取了它所蕴含的灵魂之物:“身体里的铁”或者说中山桥最精粹的东西“铁”。这是一种赋予人们精神的物质。冷峻,闪亮,韧性,刚强,可以经受千锤百炼,可以承受万钧重压,但它仍然岿然。这种铁的意象对于中山桥来说突兀而又普通。习见而又意外。对于诗人来说,它又是一种心态和风格的流露和象征。因而,这首诗里所揭示的“铁”有全部关于女诗人诗歌特性的体现。
首先,“铁”的质感,是刘惠霞诗歌给予读者的一种看似朦胧,实则锵锵然的感觉。它不同于受制于男性伦理影响的女性诗歌,缠绵柔弱,也有一些抗争,一些渴望和心理展示。总之,相对于男性伦理弱势心理十分明显。刘惠霞的诗歌看不到那种“弱”,也就是说,没有那种屈服于男权伦理的身份认同。而显示了一种坦率无忌的率性。
其次,正因为并不重视或曰并不拘泥女性身份的认同。刘惠霞诗歌显得敞开,意象丰富,跳跃大胆,疏离细节和小抒情。这样一定程度上显示了一种可贵的气度和诗的张力。她在意象上的远取譬和直喻一再切断直接接受,给读者提供了一种新的体验方式,让读者的理解更有难度和长度,使审美过程延长。收到了一定程度的俄国形式主义所倡导的那种“陌生化”效果。
再次,一些实验的因素在萌动。在刘惠霞的诗中有的诗句直接用成语或者是古诗句填上去。这使我想起上个月和一个很钟情古典诗词的年轻人交谈,说到了新诗写作。大意是古典诗词的高峰:《诗经》时代、汉魏大赋、唐诗宋词,现代诗人都应该认真学习充分汲取营养,因为这是现代诗人不可忽视的必修课,但在现代诗的写作上也不能过于泥古。这是一种基于传统文化的观点。但是,也有朋友指出。现代诗的写作,同样不能一成不变,同样不能拒绝吸收古典的营养。变,不仅是古典诗歌的事,也是现代诗歌的事。二者相互的吸收,应该也是一种实验途径。刘惠霞在诗歌中对于成语或古诗词的嵌入。无疑是种有意无意的实验尝试。也许应该视为对小说创作中“互文”手法的借用。这也是一种对刘惠霞诗歌形式令人深思的看法。但是这种实验是耶非耶,完善与否,成功与否还需进一步讨论。
当然,在刘惠霞的这部诗集中也有些作品只是从字面和形式上能看出诗人想达到的深度,读后却感觉力所不足。这些都需要具备更深厚的文化积淀进行弥补。还有一些笔法尝试感到有生涩呈现,也都需要我们的女诗人在今后的创作中引起注意。
是为序。
2019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