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电话
陈书华
按着七兄弟的排行，居住在北京的是老五，居住在洛杉矶的是老七。老五87岁，老七82岁。
预约好的通话尝试了几次，终因为他们的听力和眼力不及而错过。
老七特意在黄历上选了个“会友”之日，越洋“语音”竟连通了。
“五哥！”
“哎呀！连通这个语音真不容易！听你这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和五嫂都好吧！”
“我们都好！你每天还坚持打坐吗？”
“那是必须的！我现在脸上的老年斑也少了，灰指甲也恢复正常了！”
“没想到你这业余水平的打坐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五哥一向不认可我！”
“告诉我你手指甲上还有月牙吗？”
“大拇指和食指还有点儿。我发现你身为医生，但总爱
传播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兄弟也时常质疑哥哥。
“我说的都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孩子们都好吗？”
“小妹让我转告五伯，再过两年她准备回国定居。”
小妹是老七的女儿，大学毕业去的美国，在美政府管理
部门工作，在洛杉矶生活了三十多年，现在五十二岁的她已是两
孩子的母亲了。
“太好了！只是她的决定让我感到有点儿意外！”
“一言难尽！他们从小接受的是中国的传统教育，大学毕业出国时人生观、价值观基本确立。虽然在美国生活多年，就如同他们在饮食上永远都不能适应三明治和汉堡包一样，对美国文化无法达成认同与和解！”
“应该说，他们在美国的生活很不错了。”
“就像有人说的，美国生活不过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升级版。他们的生存没有任何问题，但却没有足够的幸福感。”
“也许是因为他们努力奋斗取得的一切，没人关注，没人欣赏，也没有更多的人分享。他们看不到自身价值实现的意义在哪里！”
“五哥分析的对！美国人看重生活本身带来的自我感觉，而人情、面子和比较是中国人一向不能忽视的价值定位的重要因素。”
“美国人看重自我，说来很有意思，在英文书写中人称代词只有我是大写的，你和他则都是小写。”
“最近我经常会听到小妹在发牢骚：美国标榜自己是法治国家，其实一点也不法治！今天南加州发生抢劫事件，明天北加州又发生抢劫事件。她认为针对美国政府疫情防控期间的一些限制而进行的示威游行是不可理喻的，她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
“中国人把安全和责任看得很重，而美国人视自由高于一切！”
“是啊！人们看到的世界竟如此不同！小弟没有和你交流过他的想法吗？”
小弟是老五的儿子，也在美国，当初是被女朋友“绑架”过去的。他生活在美国东南部的北卡罗来纳州，从事IT行业的工作，也已经娶妻生子。
“我们父子上次通电话，为美国是否有自我纠错机制的问题讨论了很长时间”五哥回应。
其实，小弟和洛杉矶的姐姐透露过，他也有回国的想法，他说自己在美国早就呆够了，只是他有一种担心，自己不大不小的年纪，回国是否还有工作的机会。他甚至悲观地预测，回国后他是不是只能去做“保安”呀？
小弟之所以没有对父亲讲，可能一是没有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二是怕父母对他在美国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有不必要的担忧。
既然小弟没和父亲说起，老七便不再提起此事，他的话题又转向了自己的女儿。
“小妹给了自己两年的时间，等待她最小的孩子进入大学，自己也利用这段时间充实一下有关方面的专业知识，以应对回国重新就业的问题。”
“这符合小妹的性格：敢当敢为。就像当年出国一样，回国也需要一份勇气！”五伯一向欣赏这个侄女。
“小妹回国，我也可以叶落归根了！”
“最难适应外国生活的应该就是老年人，尤其不懂外语的老年人。”
“我跟你说五哥，在这里，只要你一出门，你就是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如果在北京，你走出门外，也有可能和任何人都没有交流，但起码你能知道你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你周围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你不会产生那种无端的孤独感和不安全感。”
“我知道你是一个无面不欢的面条控，在洛杉矶能吃到正宗的兰州拉面吗？”
“在洛杉矶和旧金山都能找到兰州拉面馆，但你永远找不到在国内吃拉面的那种味道！就这一条理由，就足以让我登机回国！”
老七的儿子在旧金山，有一段时间他随同儿子生活在那里。
“好啊！三哥不也是在八十八岁离开儿子从多伦多回国定居的吗！”
“三哥在加拿大不服水土，经常感冒，一感冒就发烧，而且吃什么药都没效。回到北京很少感冒，即使感冒也不发烧了，偶尔发点儿小烧，吃点药就好了。如今九十三岁了，依然健壮。哈哈……”
“ 我们在北京等着你碰杯二锅头！”
“我们老哥仨都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兄弟俩带着对两年后的期盼结束了通话。
陈书华，女，1947年出生于赤峰市五道街。“文革”时在赤峰二中高二（1）班读书；1977年考入辽宁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任教于赤峰学院，为心理学副教授，兼任师资科科长、心理教育与咨询中心主任，曾先后两次获得自治区政府颁发的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退休后寓居北京。
退休前从事心理学教学工作，退休后以习文为乐。
天下掌故 —天下掌故—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