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乡奇女（长篇小说）（三十五）】/ 陈生茂

沙乡奇女

（长篇小说）

陈生茂

（三十五）与二嫂分灶经营

招弟回到省城之后，二嫂提出了要分灶经营的想法。实际上这个想法招弟早就有了，只是不好开口。这几年跑指标的事儿都是二嫂一个人在忙乎着。招弟只顾着忙自己的服装店，到时候只是分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二嫂这次提出来也是事出有因。经常批条子的那位处长下海了，新上任的这位根本就瞧不起二嫂，批条子搞指标的路基本上没有了。至于老炊贾卫旺的那点利用价值已经不起作用。二嫂决定和第一次合作的那位小姐开一个发廊。北方的一些城市也开始了“繁荣娼胜”。

招弟非常支持。她们这几年的效益都很好，在普通老百姓的人群中是率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都有了银行存款，都有了流动资金，都在省城有了自己落脚的地方。招弟提醒二嫂：一定要拉一位有地位有势力的人入伙，用业内的行话说是入“干股”。你要定期孝敬这位尊神。有了这位铁的靠山你才能维持下去。二嫂说她们已经办好了。

十一月的一天，招弟在服装店接到了一份电报。详细内容是让招弟某月某日去某某大学，招弟知道这是那位教授的电报。她带了一点土特产品按时赴约了。老教授非常热情，寒暄之后老教授向招弟介绍了一位老板，是一个服装厂的老总，是老教授的学生。老教授说：“我只是当一次红娘，让你们彼此认识一下，具体业务你们谈。”老总伸手与招弟热情握手，拿出了名片双手递给了招弟，自我介绍：“我叫贾石城，在一个小小的服装厂负责。”

招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壮实的中上等身材，穿着一套面料很低档的深蓝色西装，白色的衬衣系着枣红色的领带，鸡心领的羊毛衫将领带的多余部分装在里面。完全是出席正规场合的礼仪着装。五官端正，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肤色红润，额头发亮，气色气质俱佳。初次见面给招弟留下了很深的影响。招弟也拿出了名片，双手回赠。微笑着说：“我叫张招弟，在省城开了一个小小的服装批发商店，个体户，小本经营，靠辛苦赚几个生活费。”二人非常低调而又诚实认真地交谈着。

通过交谈招弟知道：贾石城是五一年出生的，小招弟两岁。家也在农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回家乡在县委机关工作。很快被提拔为副科级干部。今年上半年受命承包了县被服厂，现在是他最困难的时期。“这个小厂，历年按计划指标加工服装，由县有关部门收购，再批发到各个工厂或供销社。近几年，供销社不再要中山装了，许多工厂的工作服也是自行采购，库房积压着上万套的劳保服和过时的中山装。工厂没有流动资金。内外交困，举步维艰。眼看着年关将至，工人们发不出工资。我这个厂长实在是当不下去了，特地请张老板高抬贵手帮帮忙，救救这些工人们，救救我们这个小厂。”

招弟认真听着，等贾石城说完之后问：“你的每一套服装工资除外，布料成本是多少？”贾石城说：“这些积压服装总计核定的资金是六万元，当时的布料很便宜，每一米布一元五角左右，一尺布就五毛多。”招弟接着说：“按你的说法，就是一套衣服五元钱左右。若是每一套衣服按六元销售，你的积压资金就盘活了，工人们就能发工资了。”贾石城说：“就是这么个账，不足二十个工人，有四千元就能对付一个月。”招弟问：“你的厂子里有汽车吗？”贾石城说：“有，有一个客货两用的小车，每次能装一吨。”招弟说：“每套衣服按五元五角计价如何？”贾石城说：“可以！可以！”招弟说：“用你的客货两用车先送一车，能装2000套吧，我争取在十天内给你推销出去。我们这是第一次合作，我的要求就是你的司机和车都听我指挥，以前我是在城市里批发流行时装的，这次为了你们服装厂的生存，我要把这些衣服销售到农村去，开拓农村市场。”贾石城听后非常高兴，二人当场签了一份经销合同。

在冬天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招弟调动了一切关系，以每套衣服十至十五元不等的价格，在老家农村和城市周边的县城推销了贾石城的万余套积压服装。真诚合作，互利双赢。同时又给了贾石城一万元的油钱。自此他们变成了铁哥们。

（三十六）事故

时至八九年八月二十五日，招弟的服装店门前来了一辆吉普车，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和贾卫国在一起工作的大个子小王师傅等几个人。招弟觉得有点奇怪，小王师傅的表情比较严肃。他很认真地说：“招弟，你收拾一下，跟我们回一趟老家，去把你的婆婆接上，然后再去我们单位，贾卫国出了点事故，受了点轻伤，需要家属去照顾一下。”招弟听后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她知道小王师傅说的不是实话。哭了一阵子之后，她直接问小王师傅：“你说实话，贾卫国伤到哪儿了？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小王师傅被招弟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嘴里说人好着哩，眼圈却红了。招弟知道贾卫国没有了。她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子在别人的安慰下才止住了哭声，连续抽泣着。慢慢招弟不哭了。小王师傅说：“招弟你是个明白人，你要挺住，要坚强起来，要想办法配合我们去做你婆婆的工作。”招弟没有吭声，而是以严厉的目光盯着小王师傅，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大声吼道：“你说实话，我家的贾卫国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的？”说着就紧握拳头准备随时和来的人决斗，要为贾卫国报仇。来的人互相望了一眼，知道招弟的情绪比较激动，小王师傅眼眶含满的眼泪流了出来，转过脸去默默站着。招弟扑在小王师傅的身上双手使劲拍打着小王师傅，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你们每年都是一起来一起去的，怎么今年他好好的就没有了呢？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天啊，不公平啊不公平！”同来的一位说：“让她哭吧，哭吧，发泄出来会好一些。”招弟又哭了一阵子后，慢慢不哭了。小王师傅也陪着招弟哭了一阵子。招弟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小王师傅，声音沙哑地问：“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王师傅如实讲了出事的前因后果。原来贾卫国为了排除机械故障，为了保护徒弟的人身安全，当场就没有呼吸。招弟听后又是一阵子的哭泣，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哗哗流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书呆子啊，你可是真傻啊。你把命丢了，抛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怎么过啊！”又是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还是小王师傅说：“招弟，你是一个坚强又有主见的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保重，要坚强起来，想办法把这个事处理好，提出合理的要求和问题，让工厂给你解决。”招弟说：“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我能提出什么问题，这个事要回去和婆婆还有贾卫东他们商量。”小王师傅说：“还是招弟明白事理，我们这就收拾回老家，去请你的老婆婆。”

车子缓缓启动了，招弟瘫软地坐在后座上。脑袋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痴情的书呆子会没有了。她心如刀绞，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贾卫国确实是出事故了，我们一生的缘分今天结束了。招弟的脑海中闪出了贾卫国一个又一个可爱的身影，还有那些终身不能忘怀的音容笑貌……是他手把手教会了我查字典，教我认识了许许多多的常用字，可以无障碍地读小说看报纸，是他让我从抄报纸开始学会了写日记，是他为我讲述了中国的历史，是他教我学会了看地图，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么的大，……有时候也会耍点小脾气，哄几句就会马上好了。最可贵的是每次回到家中，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内裤兜里用别针别着的几个钱拿出来，如数上交，兴奋得手舞足蹈有说有笑的。去年拿到了自学考试的大学文凭，只要能去机关上班，就可以享受大专待遇，解决我和孩子的城市户口问题，再也不用当牛郎织女两地分居了……分田到户后，夏收的时候赶回来了。那瘦弱的身体背着沉重的麦捆子吃力地走着，汗水和着泥土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一道的印子，好似一只顽皮的小花猫滑稽可笑。小钢磨的一个公告，至今仍在乡亲们中传诵着……招弟好像看到了贾卫国笑着向她走来，她含着眼泪进入了梦乡。

贾卫国出事故后，招弟的娘家人很快就知道了。全家人召开了紧急的家庭会议。主讲人还是招弟的老爸，他说：“贾卫国出事故后厂里肯定有处理意见。你们想一想我们提什么要求最合理又划算。我的意见是让儿子和孙女都去工厂里顶替上班。最不行也要有一个人去上班。另外往回拿骨灰盒的时候要给我们带来一车块煤和两方木材，给我们做两副寿材用。”具体决定由老妈与姐姐到县城再根据情况而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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