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坳人的吃水与驮水路
杨金海
夜,己经是很深了,然而,我在炕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往事就象那奔腾咆哮的海潮,呼啸着不断冲击着我的心田。真想不到啊,从很早以前上坳(指张家大队、中何大队和西坞大队一带,称之为上坳)人,吃下雨水、窑水,到十里以外的衙里沟里去担水、拉着牲口驮水吃,再到现在的锅台上手拧水龙头吃自来水,那是多么大的变化啊!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的作息时间和现在是不一样的,天明不吃饭就上工地干活,到九点吃早饭,下午一点吃中午饭,晚饭仍旧没变,和現在一样。那时学生下午是不上学的,也没有家庭作业。放学后吃过午饭,提个鋬笼,三人一伙四人一帮,拿上镰刀有羊的拉上羊只,借着割草、放 羊的名义,跑到沟里劳鱼,逮鸟……随心所欲,尽情玩耍。
我们衙里队的娃娃伙,向西走出街道,沿沟朝北那条小路来到北弯(地名),站到沟边,就有一条通往沟底的羊肠小道,拉羊的小伙伴,首先解掉羊脖子上拴着的绳索,这时羊只就毫不客气的抢先“噔噔噔”头一歪一歪的,顺着小路连蹦带跳下沟去了,我们也不怕羊只蹬起土雾的熏呛,根随其后。
这条沟叫北沟,南边那条大沟叫南沟,就是現在的祝京水库,南沟北沟以堡堡山为界。到了河滩,我们把銴笼、镰刀往不碍事的地方一扔,便开始玩耍起来,捞鱼的、打扑克牌的……羊只爱到哪儿吃草,就去哪儿吃,我们只顾自己玩个通快,也没人管它了。
河滩是南北方向,宽窄不等,南宽北窄,最宽处有百八十米,窄处也有五十多米。耕地不多,大多都在崖根。河滩有条小溪,随着地形盘东绕西流淌不息。南边溪傍,绿柳袅袅,白杨依依。河滩里大多数是石头,有些比辗盘还大——小伙伴们四个人常坐在上面打补克牌。有的小如沙粒,有的大如牛锤石(四五十公分大的石头,在凸起处打个眼,放在郎圈拴牛,叫牛锺石)。
我们下去的小路口向西,有一口清泉,不怎么大,水却很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水质也好。泉边青草淹映,湛篮的天衬着清澈的水,白云从水底怱怱掠过,偶尔还有翠鸟惊起“喳喳喳”的飞去。这,就是上坳人经常担水、驮水的泉子。
北边顺沟望去,不远处看见有百十来米高的悬崖,上边前凸,下边洼进,当地人叫它滴水崖(实际上它就是西周第一大瀑布)。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正月的一天清晨,电闪雷鸣,天降暴雨,滴水崖上的瀑布,水花四溅,吼声如雷,十里八乡都能听得见。
滴水崖南边不远处的东坡上,有条“之”字路,直通沟上到石沟桥大路,这就是千百年来远近闻名的驮水路。听老年人讲:上坳一带地下没有水源,打不出水井(每朝每代都有人勘探过,最后均以失败而告终)。自古以来,人们以吃雨水为主,趁天下雨时窑藏储存起来,平日里人畜饮用。天旱时间长了,窑水干了,上坳人的罪也就根着来了。为了不影响白天干活,每天鸡叫了就起身,给驴撘上木梢(过去牲口驮水的专用工具,比桶大,口小扁形),担上木桶拉着牲口,披星戴月,行走十几华里路程,顺着这衙里沟坡上的驮水路,来到泉子跟前,放下桶担,拴好牲口(泉边栽有木桩),用桶先给木梢里灌满水,用木塞堵住梢口,然后人再担两桶(给水面洒些树叶或短草,防止水向外酒),牲口走在前面,人根在后边向回返。大王队、张家队的人家,距离衙里沟最远,往返一次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左右。一担水六七十斤,回到家里人困马乏,还没来得及休息,差不多也就到上工的时候。人少家畜少的家庭,一天一担水也就基本够用了,人多家畜多的家庭可能一天担、驮两三回也不够用。下午收了工,喝完汤(那时粮食紧缺,晚饭一般都吃的浠,把吃晚饭称之为喝汤),还得继续挑水、驮水。
在我们这一带从古到今,留传着这么一句话说是:走到上坳过事、干活,能给你多吃几个馍,不给你喝一碗水(因为上坳土地多,粮食就比南乡宽余一点),由此说明上坳人祖辈的艰辛,以及水的希缺和金贵。
曾记得七十年代,十年九旱,有一年(具体是哪年记不清了)天气特别干旱,一年也没下过几场透雨。割麦时节,有些麦子才长得一拃高,镰刀没法割,只能用手拔。天不下大雨窑里就无法收水,那年月驮水路上黑明有人,把驮水路踏的既宽又大,最宽处己达到两米,汤土(细土)就有一拃厚。就这,上来下去挑水、驮水的人太多,互相碰撞的事常有发生。有一次是星期天,我们六七个娃娃伙在驮水路下畔找野鸡娃(小鸡)捉,突然看见驮水路上边跑下来一个麻驴驮着梢桶,正好有人担着水,赶了一个黑驴驮着水向上走,担水人见驴往下跑,就怕相撞,紧“𠰻”慢“𠰻”没“𠰻”住,把上坡的驴撞了个“趔趄”,梢桶上的绊绳撞断了,梢桶顺坡“咣啷,咣啷”地往下翻滚,水也随着“沙啦,沙啦”地倒了出来……我们几个见势不妙,撒脚就往远处跑。当赶驴的主人担着桶担赶到驮水路半坡时,见驴己在沟底泉边喝起水来……
那时候,我们一放学,经常来到驮水路方达园放羊、玩耍,这里成了我们娃娃伙的乐园,也成了我们校外的“根据地”。经常看见驮水路上因牲口咬仗,碰撞,倒水,吵架……的事,次数多的也记不清了。也看见驮水路先后多次被人维修过,拐弯处加宽修大了,坡中间也修复了从前的几道巷子,为的是上来下去的牲口好躲辙,尽量避免碰撞。
大约到了八十年代以后,上级有关部门对农村人畜用水进行改造,上坳群众的人畜用水工程就成了头等大事。在水利部门的勘察,规划和指导下,先后在衙里队的北沟,驮水路西面,挖大口井,顺着呼家嘴梢修管坡、做管道……建起了数座小高抽,将水一直抽到山脚下的大王村,途径村庄都建有蓄水池。
通水那天,上坳各村比唱大戏还热闹,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人脸上堆满笑容。人畜用水得到满足,既方便也卫生,更实际的是减轻了人们的好多负担,加快了农、牧、副方面的发展。上坳人起早贪黑担水,驮水吃的日子终于落下唯幕。
岁月如歌,光阴荏苒。一晃近二十多年过去,随着时代的发展,二〇〇〇年后,全乡又迎来人饮工程的实施,上坳人和全镇(乡已改成镇)人一样,家家户户都吃上了深井自来水。并且将自来水接到自家灶台前,上坳人从此也吃上了日思夜盼、放心、方便的深井水。
想到这里,时近五更,只觉睡意渐浓,很快就进入梦乡……
前几天闲来无事,前去北沟散步,看见耕地早己退耕还林,树木参天。养活了上坳,人老几辈人的泉子,己不复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崖土塌落,将泉子埋平,上面杂木丛生。当年熙熙攘攘的“之”字驮水路己是荆棘纵横,灌木丛生,現在不要说驮水,走人,就连小动物也难爬上去了。
千百年来,上坳人祖辈吃下雨水、窑水、到十里以外担水吃、驮水吃的经历,己成为记忆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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