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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梁人家】/ 张博


 

页梁人家

张博

第一章       厄    运

       民国十九年,黄土高原刚度过饥荒的第一年,连续四场春雨,陇东余村西南角一直干涸了三年的大涝池收了满满一坛水,岸边的一圈大柳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树荫下涝池边七八个四十开外的屋里人(女人)正洗衣服,太阳火辣辣的,她们“踢腾、踢腾”的棒槌声激荡在整个村子上空。

       村西头山南人通往正宁街道的唯一一条大路东边三棵大槐树枝叶交错,遮天蔽日。树东边是一排青砖碧瓦的老房子,行人常常在里边纳凉休息,故称“店子门”。三棵大槐树和涝池岸边的大柳树连成一体,没日没夜地守护着世世代代栖息这里的张家子孙。村南十里之外的五云山尽管挡住了他们南望的视线,但始终为他们繁衍生息提供了必要的物质保障。整个村子按照各家所处的位置分为:城里头、槐树底、后门、当窗四大块。

      “ 城里头  ”,当然外边是一圈高大的土墙,他们出进只有通过南边可行一辆马车宽的大方砖砌成的洞子,就是所谓的城门。出了城门是一棵老槐树,树身上皱皱巴巴、疙里疙瘩,仿佛一位老人向他的儿孙们诉说着人世的沧桑。它东边的那座老房子里边住的就是“槐树底”。“后门”是相对“当窗”说的,这一家人西荒得不能再西荒了,他们在“当窗”的打麦场东北角挖了一个方坑,四周打了六只窑,一家人出入必须走一个上下坡的暗道,这就是所谓的地窑,而“当窗”尽管房子不多,已经拥有了“老屋”、“羊圈”、“马坊”、“南帮窑”四个小院,当然他们的光景在村子里绝对是一流的。

       涝池西北私塾背后一片空地是村子坟场——墓什壕,紧挨墓什壕西边是一条一丈多宽的南北渠,这条渠是村子掩埋短命小孩的场所——死娃渠,现在这里两眼冒血的饿狗不见了,眼前是一溜快要搭镰的麦子,太阳依旧火辣辣的。当窗掌家人老五爷在渠南头面朝北蹲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家人总算熬过了年景”。他搬着手指:“老大保里忙,老二这几天一直不见人,家里能顶人用的就剩下老三和老四。哎——老五不是快回来了吗?这挂车就他赶。”想到这儿老五爷猛地站起来迅步回到家。他刚进门,从厨房北边小房子里出来的过门(结婚)不到两个月的老五媳妇赶紧进厨房端出一盆水往院子中间的石台一放:“大,快洗,看这天热的”,老五爷说不出有多高兴,但仍装出沉稳的样子“嗯”。老五爷擦过脸走进厨房,鞋一脱,一屁股蹲在了上炕头上。平日里老五爷很少进厨房,今天他这一反常的举动,两个正在做饭的媳妇怎么也猜不透。院子里四只母鸡卧在南墙根的阴凉处一动不动,以往叫声不绝于耳的大黄狗爬在房檐底下直吐舌头。老五爷先抽了一锅旱烟,接着叫老五媳妇把老三、老四及全家男男女女都叫了过来。

       这时候窑里边根本站不下了,老老少少一共二十七人,围拢在老五爷身边是老六爷和五个儿子、七个孙子,七八个年轻媳妇只好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听。老五爷在炕边担了担他的旱烟锅,很快发话了:“阎王爷不要咱这一家人,太多,他养不起!”全家人惊呆了,老五爷从来不这么说话,倚着门框抱着儿子的大孙媳妇终于开口了:“五爷,你是不是中了邪咧?”因为只有她看见老五爷是从墓什壕回来的,她这么一说,老五爷眼前的那几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他,老五爷“噗嗤”一声笑了:“平日里把你们吓怕了,我好着呢”,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老五爷继续说:“今年麦长得不错,我看最迟后天就能搭镰咧,老大指不住,老二说不来,回来顶个人,不回来,人手有些紧张。老四,你吆一挂车,老五回来再吆一挂车,我看这夏收就转开咧”。听着老五爷的安排,全家人心里象鸡毛翎扫过。村子外边是整片成熟的麦子,田垄上燕子窝金黄色的小花朵星罗棋布,惹的蜂恋蝶舞,树林里几只野鸡正“咯咯咯”地觅食。老六婆和老二媳妇已经做好了中午饭,开完夏收动员会,老五爷到马坊给牲口到了一槽草,回老屋里跟一家人吃饭去了。

      话说这老五是老五爷唯一的儿子,十八岁,人很精明,身高六尺,鼻直口阔,浓眉慧眼,不开口,两只眼睛都在说话。张云翻老汉在世的时候就叮嘱老五爷“这是个人才,你得给我看好了!”果然不出所料,读了十年书的老五十六岁就开始在金城高级中学教国文,随着家业的继续发展,老五的前途谁敢预测?不过他到底是农家子弟,教书两年每到夏收他必须回来,用他的话说“谷黄糜黄,绣姑娘下床”。傍晚时分,老五回来了,他坐了一辆马车,老五下车的时候老五爷给了赶车的二十块大洋,任凭老五爷挽留,赶车的硬是调转车头,长鞭一挥消失在夜幕当中去了……

      第二天快吃中午饭时天变了,一阵闷热过后,往日刀刻般的五云山被黑云淹没了,黑云直逼村子,仿佛天要塌了,一家人望着天空提心吊胆,老五爷下意识地说:“不好,不是好兆头”,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紧跟着就是一声炸雷,院子里的小孩全哭了。老五从厨房南边的窑里走出来安抚大家:“没事,都进屋。”小孩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双手捂着耳朵往屋跑。又是三声炸雷,但一滴雨没下,老五婆在大门口往南一看转过头对着屋子:“

     屋子:“下不了,老天爷干吱噜哩”。老五爷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他端着大老碗,屁股挨着他最爱坐的那把老藤椅:“忙咧,都操个心”。往日的威严又挂在了老五爷的脸上。雷声住了,黑云散了,太阳还是火辣辣。

      住久了,习惯咧,这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所有的动物与人息息相通,人体发出的电磁波,它们感应得准确无误。五月二十四,天黑了,房间窑洞灯相继熄灭,老五爷吹灭灯,钻进被窝,头还未挨着枕头,蹲在房门口的大黄狗哭起来了,老五爷悬了三天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肯定要死人了”。老五爷坐起来,黑暗中他装了一锅旱烟,在背墙上摸着火镰,撇着火,点着烟,闷闷地抽起来了。门口的大黄狗又是一声哭嚎,老五爷左手捂着困顿的双眼,他不敢设想将要发生什么事。已经熬到了后半夜,整个村子死一般的沉寂,突然西沟边的老城上猫头鹰:“后悔!后悔!”一声紧逼一声,一阵紧逼一阵。老五爷点亮灯,斜披上他那件旧夹袄,挪下炕,靸着鞋,拉开门,先把他住的马坊院环顾了一圈,又轻轻抽开头门闩子,到老屋门前听了听,再推开南帮窑的大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回来蹲在马坊门前的碌碡上:“这咋咧?”老五爷双手扶着额头。一声鸡叫划破了夜空,老五爷在碌碡上打了个盹儿,进去给牲口倒了一槽草,在黑暗中蹲在牲口圈门口,“吧嗒,吧嗒”地抽他的旱烟。

      天亮了。老五爷啥都没说,厨房里老六婆已经烙了半人高一摞锅盔,南边的五云山越来越清楚,张家埝已经成熟的麦子不知什么时候删倒了一大片,只见老六爷和老三、老四、七八个小伙坐在横七竖八的麦捆上谝闲传。田野上是子规鸟:“算黄算割,算黄算割”不停的叫声。吃过早饭,老五到马坊拉出驾辕骡子肥大的黑山往辕里一套,再进去一次拉出三头骡子,他把反应最灵敏的黑乌驹套在了外手,自己坐在车辕上,长鞭一挥马车绕过涝池直奔张家埝。车上坡的时候老五又挥了一鞭,外手的黒乌驹立即狂奔起来,其它三头也跟着狂奔起来,老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掉到了车底下,车轮正好从他的胸前轧了过去。店子门那个傻子大声喊:“快!车惊了!车惊了!”老五爷立即瘫软在他那把老藤椅上,老五婆发疯似的往西跑,傻子指着倒在血泊中的老五一个劲的说:“看,看,看!”老五婆嘴里冒出一股血,还没跑到老五跟前就气绝身亡了。天真地塌下来了,一个正在走向中兴之路的家庭降临了一场厄运


End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张博,五凤居士。1963年生,陕西省仪祉农校毕业。当过教师(尤长初中化学),2009年自摸职业,创办“张博影视工作室”,从事婚庆、葬礼的摄像至今。

一位编 :张   彦

执行主编 :槐自强      巨石

执行主编 :旭      韩晓

主编问 :周海峰      苦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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