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然养猪 王 芳 萍 直然是一家公办养猪厂的饲养员，在厂里，大家一致认为直然是单位的养猪骨干，技术最佳，没有之一。 直然生来胸无大志，从没想过声明远播，誉耀生辉。 进入养猪行业之初，由于缺乏经验，不了解猪的生活习性，饲养中不是各种饲料配比不当，就是给猪进食时间不在最佳时段，看着被自己养的毛干体瘦的小猪仔，直然手足无措，甚至想过放弃养猪事业，但又无法尽快找到更好的工作，迫于生计，直然只好继续养猪。他不断观察猪的生活习性，学习更好的养猪方法，摸索更佳的养猪方案……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用心钻研和饲养，直然的小猪仔们渐渐毛色发亮，小体格明显强健，常在猪圈里你追我赶，欢实无比。 直然的努力和成绩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讲在会上。为了鼓励新手，激发直然的养猪潜能，厂长在一次厂会上表扬了直然，极尽赞美之词，听的直然脸红发烧。他觉得厂长夸大其词，其实自己并没厂长说的那么好。不等厂长说完，直然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说道：“其实……其实……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我的工作无论是技术还是质量，都赶不上咱们厂的其他师傅，我……”不等直然说完，厂长伸手示意直然坐下，又向其他同志笑着说道：“大家看这娃，太谦虚了，大家都说说，娃咋样？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听了厂长的话，同志们纷纷发言“是事实，这孩子努力，勤奋！”“我看见娃经常看养猪资料书，不断地调整饲料搭配比例！”“他那些小猪仔越来越离不开他了，见了他可欢实了！”……最使直然受鼓舞且终生难忘的是五十多岁即将退休的李师傅的话:“直然，你干的很好，好好干！你有养猪潜能，你一定能在这条路上干出不一样的成绩，咱们县上的养猪名人樊不凡师傅，我参观过他的养猪厂，听过他的报告，虽然很好，但人家参加工作多少年了，都快四十的人了，而且他的荣誉牌是好多人帮忙添金加玉铸成的，你的养猪技术，一点也不比他差。你呢，才20岁的毛头小伙，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他樊不凡能当省里的'养猪能手’，我看你努力，最少也是省级'养猪能手’，好好干！”李师傅说完，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说着表扬鼓励的话，这次会议好像成了表扬赞美直然的专场，直然感觉自己好像真有养猪天分，真能养出独一无二的优等猪。 从此，直然对他的养猪事业充满自信，可他从没想过省级“养猪能手”，连县级都没想过，因为那得报名参加。20年以来，他从没想过主动推销自己，可是厂里却在县里的能手大赛中为他报了名，没办法，本着不丢人努力比的原则，他认真准备：背手册，做记录，想方案……最后比赛结果出来，他还真获得了县级“养猪能手”的称号，乍听到消息，他竟然兴奋了几天，养猪的信心又长了几分。从此，直然在乡镇养猪界名气大振，在县里的养猪行业也算小有名气。直然心想，自己挺幸运的，小猪可爱，同事可亲，领导可敬，生活真好！ 厂长退休了，新厂长上任了。新厂长姓计，听说他雷厉风行，每到一个厂里都能使旧貌展新颜，甚至出现起死回生的奇迹。 计厂长的第一次闪亮登场是在厂会上，虽然时隔多年，计厂长意气风发的形象依然历历在目，高亢激昂的讲话依然回响耳旁。 记得那天他穿一身黑色西服，雪白的衬衫上系着一条玫红条纹领带。就这形象还真让人耳目一新，和老穿着一身褪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老厂长形成鲜明对比，直然心想：一个养猪的都能穿成这样，还真不一般。只听计厂长用首长讲话加念颁奖词的语调开始了自我介绍：“同志们好，我叫计新，是全市十佳青年之一，全县骨干猪厂厂长，优秀养猪工作者……历年多任厂长，每到一厂，都扭亏为盈，我接手咱们厂属于临危受命，因为这个厂去年亏损，尽管如此，我坚信……”讲到此，计厂长激动的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我坚信，同志们在我的带领下，一定能够扭亏为盈……”由于计厂长全场讲话都激情澎湃，且多次激动的站了起来，这次会后大家都改称计厂长为激厂长。 为了扭亏为盈的远大目标，激厂长给大家定了明确的目标，不管采用什么形式，猪必须三个月出栏。大家私下议论，历来猪出栏都得六个月左右，这也未免太急了点吧，于是激厂长又变成了急厂长。急厂长每天晚上都挨着检查猪，一头都不放过，可令急厂长失望的是每天都不见猪增长。为了提高工作效益，急厂长不断更换饲养员，可猪们仍不见长。于是急厂长加大奖惩力度，每天下班前为猪称重，增则奖减则罚，结果几天下来受奖的寥寥无几，大面积的饲养员都是被罚，直然当然也在被罚之列，直然觉得照此下去，每月领不到工资还得倒贴。没几天厂里怨声载道，有几个老同志向急厂长进谏，无果！因为急厂长的厂长生涯中没有纳谏这一说。再几天后终于扭转乾坤，百分之九十的猪每天都在增长，受奖的也多了。可直然的猪依然不见长，他觉得猪不见长的原因是受折腾太多，猪每天吃的那些都是在被抓称重的时候减掉了，这样猪能长才怪呢。令直然纳闷的是，别人的猪为啥受此折腾还能增长呢？后来他发现称重员的体重似乎比他的猪增长的快，体格宽度增长明显，且行头档次越来越高，而急厂长的形体和行头似乎无变化，依然西装革履，精神百倍，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急了，老同志们说称重员是外变、小变，急厂长是内变、大变，直然问大家说的啥意思，老同志们笑道：“你还年轻，以后会明白的！”那就以后明白吧，直然觉得思考这个问题过于伤脑筋，比养猪还费神，于是继续为工资所剩无几该如何生活而发愁，还有那些整天被折磨的猪，哎，可怜的猪们！ 直然换了新厂，新厂比原厂档次高，因为位于县城，无论是厂的规模还是猪的质量，都不是原厂能比的。虽然直然在乡镇养猪界也算名气不小，可县城养猪厂能手更多。 和直然同时进厂的有好几个同志，为了使大家各得其所，厂长为直然他们这些新员工专门召开了一次全厂职工大会，会议内容是让新同志讲述自己养猪成绩以及养猪心得，交流养猪经验，最后根据个人能力分配饲养任务。 县城猪场不像乡镇那样不管品种混养，而是依据猪的品种价位分等饲养，有名贵猪、优等猪、中等猪、劣质猪之分。会后新同志们都问直然养猪经验，老同志也有人主动问好，打听直然是从哪儿来的。一个老熟人告诉直然，说大家认为直然是新来同志里实力最强的，他还看到领导频频点头，他预测直然肯定饲养优等猪。果不其然，直然真被分配去饲养优等猪，也就是重点猪。直然在新单位虽然养的猪数量是原单位的三倍，偌大的猪圈拥挤不堪，加之是重点猪，也就闹腾的多，需更加谨慎小心，以防踩踏等不安全事故造成猪伤害，给厂里带来损失，影响厂里的经济收益，直然的劳动强度也就数倍于原厂，但是工资不但没上涨，还少了几十块钱的乡镇补贴。尽管如此，直然也觉得比原厂舒心，最起码他在新厂努力工作，猪们爱他，他也喜欢猪，看着自己饲养的猪们健壮可爱，直然想，这才是猪们该有的样子！ 有一天，直然听说畜牧局技术科换主任了，名字叫计新，大家都叫他急厂长。 几年后，厂里又来了新厂长，新厂长姓朱名一律，做事风格如其名，凡事讲究整齐划一，步调一致。 朱厂长一上任，先统一了饲养员着装，凡工作人员一律佩证上岗，直然他们开玩笑说，领导想的周到，怕饲养员进错猪圈被猪轰出来，也有说怕进错圈吓瘦猪的。还有一条规定令人费解，就是猪厂普及普通话，同志们日常交流不必说，就是喂猪，维持猪秩序也得用普通话，这可难坏了那些老同志，秦腔唱惯了改京腔比上天还难。小幽默戏称：“我们现在养的文明猪，以后猪叫唤也得用普通话，声音长短高低要一致，不准嗷嗷乱叫。还有猪进食一槽几口也一律统一，猪走路先迈哪只脚一律统一，以后猪一律排队上操……”小幽默表情严肃，可乐坏了大家，小张正喝水，一口喷在了老孙脸上，小幽默继续“强调”，以后骂猪'他喔些猪大！’要改成'他的那些猪爸’，或者'他的那些猪dad’，知道吗？”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小幽默“严肃”补充：“都认真点，违者罚款！罚款！明白不？”这最后一句自朱厂长以来，一直是会议的线索和核心。 朱厂长强调：“猪厂的首要工作是环境治理，不应该把猪厂弄的脏兮兮的，一定要改变人们形容脏乱差就像“猪窝”的认知。猪厂的卫生重灾区是猪圈，猪不讲卫生乱拉，猪不听话人要懂事，猪每拉一次饲养员就得清扫一次，保证圈内不见猪粪，一但检查发现猪粪便罚款！”为了不被罚，直然一刻也不能远离猪圈，他觉得与其称自己为饲养员还不如称拾粪员，养猪不累拾粪倒真累。不久，猪厂的环境焕然一新，尤其是猪圈卫生，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猪圈不见粪便，甚至可闻清香。直然明白，为了防止因卫生被罚，除勤打扫外，猪的进食也少了，拉的就少了，大家还自费给猪圈撒了清香粉之类的增香剂。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解决了卫生问题，朱厂长发现猪们几乎皮包骨头了，为了快速添膘增重，朱厂长又规定每头猪每天进食八顿，每顿的进食量和进食时间都做了明确规定，如此几天下来，有几头猪竟然撑死了，相当一部分猪还得了厌食症，看着眼前病恹恹的猪，直然叹道：“可怜的猪呀，谁让你们碰上了朱一律！” 有一天晚上，直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一头猪流着泪对他说：“我们不同类却同命运，我知道你是好人，身不由己，你的许多做法并非自愿，但却伤害到了我们，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对你呢？我实在受不了这折磨了，就先走了！”说完，猪流着泪，目光里交织着痛苦、无奈、幽怨、不舍、遗憾的一步三回头走向远方，后来竟然腾云驾雾消失在云端。 梦醒，直然思绪纷乱…… 直然盼望着一个懂猪的“任”厂长，能因猪施养，使猪们少受折磨，绿色成长。当然，还有……
作者简介：王芳萍,女,任教于彬州市紫薇中学。愿用“行云流水”书写“春夏秋冬”，以“无所谓”的心态活成“无所畏惧”的样子，坚信“心有阳光，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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