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的脾气
王乃奇
那年春天,我带父亲去看麦子。沿着长而窄的沟口大坡,我把三轮车开得飞快,沟底的杨树、椿树、槐树从我身旁一晃而过,悬崖上的迎春花,像瀑布一样弹跳出数不清的黄色小花,把春天宣染得快乐而明媚。父亲缄默不语,我也无心欣赏大沟美妙的春光。冲上坡顶时,三轮车嘶吼着不肯向前,它像父亲一样也老了。父亲从紧闲的嘴巴里嘣出两个字:“脾气”,三轮车尤如委屈的孩子,抽泣着又跑了起来。
塬上,一望无垠的麦田平平展展,麦苗绿得让人陶醉,眼前的绿浪冲过来又迅疾退去,在我们面前展开一帧碧绿的海洋。偶而几朵白色的野花探出绿波,宛如快乐的小鱼。我把车停在田间小路上,准备剜一些野菜,坐在车厢中的父亲一眼不眨的盯着我,每当我朝麦田中间走去时,他即用眼神阻止我,我以为他担心我踩倒麦子,忙解释说我会小心的。但父亲很固执,他不停地催我快走,说果园里野菜多。
父亲果然没说错,我们很快剜了一小袋花荠荠,看着胖胖的时令野菜,我说吃蒸饺子吧,不料,我的父亲说出几句话,令我终身难忘,他说树有树的性格,麦有麦的脾气,脾气对头,万事皆安,脾气不对,麦子也要给人难看。那时候,麦子刚刚起身,蛰伏一冬的能量正要喷涌而出,正是麦子快速成长的青春期。父亲说野草在看着,天上的白云、小鸟甚至风风雨雨,都在看着麦子,她是大地舞台上的主角,理应受到万物的尊重。
父亲去世后,我解读父亲说过的话,这句麦子是有脾气的语言,令我回味无穷。父亲是农民,他种麦收麦吃麦,一辈子伺弄庄稼,他可谓是麦子的故交,对麦子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感情。他说的脾气到底是什么呢?一场席卷全球的瘟疫,令我一度囚禁卧室,想这想那,好像对父亲说过的话有些顿悟。麦子,饮冰含霜,麦子,挺立骄阳,麦子,人间冷暖她都经历过,她顽强地生长,奉献给大地最香的食粮,她一生一世,卑微如草,却从不甘于匍匐于地,她从嫩绿到枯黄,她从匍匐到昂扬,她一生都活得有模有样。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小麦的脾气,就是他对自身的守望。不放弃,不绝望,每个季节都生长。
小麦,这样的生灵,难道不值得尊敬,不值得人热爱并给予公正的待遇吗?人啊,该反思自己了,对待这个世界,就应该像我的农民父亲对待庄稼那样的以往情深。决不能欲壑难填,为所欲为,不受约束的毁坏大自然。
不要打扰自然,让自然回归到自然的状态,这恐怕是人类免祸消灾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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