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无关
苏宁
北京倡信律师事务所
合伙人、执行主任
《中国法律年鉴》2020年度
侵权责任法优秀律师
案情
2017年4月30日，徐易（化名）发现家中的摩托车被盗并报案后，立即驾车沿途寻找，发现前方付强（化名）正驾驶着被盗摩托车便加速追赶。徐易最终逼停摩托车，造成两车受损、付强受伤，付强入院治疗花去医疗费19429.38元。
交警部门按照一般交通事故作出责任划分认定：徐易负事故主要责任，付强负次要责任。
公安机关对付强盗窃摩托车案进行了调查，并发现付强在这之前的两个月时间里，还伙同他人实施了另外3起盗窃。同年10月23日，付强因犯盗窃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九个月并处罚金。
付强刑满出狱后，再次到医院门诊治疗及修补牙齿，并于2019年8月向一审法院起诉，要求徐易及其车辆投保交强险的中国平安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长沙某支公司，共同承担自己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抚慰金等交通事故人身损害赔偿金共计17万余元。
一审法院按一般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纠纷对案件进行审理，认定付强的各项损失共计12万余元，判决保险公司赔偿付强损失11.5万余元，徐易承担剩余损失部分的10%，赔偿付强1255元。
付强对一审判决的损失认定金额和责任划分比例不服，保险公司对损失认定部分项目不服，均向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了上诉。
方弘：徐易为何追回自己被盗的摩托车逼停付强的行为，有错吗，是否属于正当防卫？
苏宁律师：是的。大多数人的认定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个案子还是比较明确的，属于比较典型的正当防卫。
根据案例可以看到，徐易在发现盗窃者付强在驾车逃离的过程当中，驾车对他进行追赶。所以，付强驾车逃离的行为，导致对徐易合法财产的不法侵害处于一个实际进行状态当中，还没有结束。在这个时候，徐易驾车追赶付强，为了拿回自己的合法财产采取了一系列的强制措施，导致付强受到了一定的伤害。很明显，这属于一个正当防卫的过程。
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因为正当防卫再让徐易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后果的话，我认为是不太恰当的。
方弘：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交警认定在这起交通事故当中，徐易要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对于付强的损失徐易还是要担责的，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苏宁律师：这其实是一个程序方面的错误问题。当然，我不知道这个事情发生的过程是怎样的。按道理来说，这个案子发生了以后，徐易逼停了付强，两车进行了碰撞，付强也受伤了。因为付强驾驶的是被盗的摩托车，报警的话一定应该报110。它是一个刑事案件，应该由110出警来对于这件事情进行相应的认定。
一方面对付强的盗窃行为进行认定，包括采取相应的强制措施。
另一方面，也需要对徐易的行为进行相关的笔录记载，证据调取等等。最终，这会由公安机关或检察院或法院对徐易的行为做出最终的司法认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交警出现在了现场？本身就不是一个交通事故。也有可能交警来到现场的时候，他也不太了解这个事件发生的前因，只是根据当事人对事故的一个状况的描述后，出具了交警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从程序上来讲，这肯定是不对的。这个案子其实是不需要交警来介入的。正常情况下，如果交警出警了之后，发现这个案子涉及刑事案件，肯定要把这个案子转到刑事案件部门，而不是由交警来处理。
所以，这个案子就不应该由交警去做相应的事故责任认定。
方弘：但是，这个案件一审法院是按照一般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纠纷对案件进行的审理，法院是认定付强的各项损失一共是12万多元，判决保险公司赔115,000元，徐易承担损失的10%，也就是赔1255元。对于这样的一个判决结果，徐易不服提出上诉。按您的观点，这1255元，徐易也是完全不需要承担的？
苏宁律师：对。不光是徐易不需要承担这10%，保险公司也不应当承担90%的责任。
这个案子从最初的程序上可能就存在问题，这个案子本身就不应该出事故责任认定书。一般来说，法院如果看到这个案件出具了事故责任认定书，通常会把它当做一个交通事故侵权案件来进行处理。所以，这个案子从根本来讲，它就不是一起交通事故责任。如果不是交通事故责任，就不应该由保险公司和徐易来承担责任，也不应该按照交通事故的赔偿标准来进行赔偿。
如果相关司法部门认为徐易采取的相应措施，有可能是防卫过当了。那么，只有在过当的情况下，徐易或保险公司才有可能进行相应的民事赔偿。但如果是正当的防卫，他们是没有任何法定以及事实上的义务需要对付强进行任何赔偿的。
所以，就本案而言，我认为保险公司和徐易是不需要进行赔偿的。
方弘：二审法院认为，交通事故是指车辆在道路上因过错或者是意外造成人身伤亡或财产损失的事件。但是，本案当中徐易是知晓对方偷窃自己财产的嫌疑人，他超过前车的行驶速度，并逼停前车的目的是为了制止犯罪。所以，本身不具有道路交通安全意义上的过错，并且两车发生碰撞也不属于意外事件造成的。所以，这个案件实质上并非一起交通事故，一审将本案认定为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纠纷是错误的，应予以纠正。
同时，法院认为徐易的行为是正当防卫，撤销了原审的民事判决，驳回了付强的全部诉讼请求。即徐易其实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相反，是不是付强还应该承担徐易的车辆遭受的损失？
苏宁律师:是的，我认为是一定要的。我们再三讲，合理合法的行为不能为非法、违法行为买单。对方已经上升到刑事犯罪的状态了，如果我为了制止他的犯罪，我还要去考虑各种各样的因素，很显然这就没有办法去合理合法的保护我们的合法财产。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觉得二审法院的审理思路和裁判结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确实是非常高明的一个审判。
另外，如果在这次事件当中，对徐易以及摩托车、还有逼停摩托车那辆车辆发生的损害，应当由付强进行赔偿。我觉得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宣判词中，审判长邵莉茜指出，“司法明辨是非，兼顾国法天理人情，才能让群众有温暖、有遵循、有保障，实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如判决徐易对付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无异于鼓励犯罪，并使公民在需要制止违法犯罪行为时顾虑重重、畏葸不前,不敢于正当防卫或见义勇为。综合全案证据，岳阳中院二审判决撤销原审民事判决，驳回了付强的全部诉讼请求。
宣判词中，邵莉茜特别指出，人民法院对案件审理应体现忠实于法律，维护公平正义、恪守公序良俗的职业担当，对案件裁判应体现社会价值导向，引领遵纪守法、见义勇为的社会风气，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法律不仅惩戒违法犯罪，更为公民制止违法犯罪的正当防卫和见义勇为行为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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