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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七回
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一回
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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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四回
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五回
香港武侠大宗师张彻与六代弟子的恩怨情仇:第六回
迷恋著京戏里的武生,张彻隔著语言鸿沟欣赏不来粤剧,人在香港失掉一大爱好,满腔热情忿忿投注到电影里。他的武侠电影击碎了咿咿呀呀的黄梅调,到后来一切戏曲式微,竟然连粤剧也没得听。
可他的福气总是那么多,丢给喜好与事业,由得它们此消彼长。1985年,张彻几乎是被本土电影的新浪潮冲来内陆,却有时间溜进了戏园子。对台上的武生董志华有些「一见钟情」,竟又做了一回戏迷,要人介绍给他认识。
张彻收集英武的男孩子像收集古玩,编进张家班里等著他们升值,很少走眼。「我在北京看《三岔口》,这个董志华饰任堂惠。我生平所看过的《三岔口》都是刘利华的天下,武生反变成陪衬,连最初与叶盛章唱红这出戏 的李少春皆然。他(董志华)举手投足都自有韵味,近乎盖叫天,但应是盖叫天年轻的时候。不动的时候,像当年的高盛麟,有股懒洋洋落寞的味道。一出手,快、狠、准兼而有之,『边式』好看,身手自然也是好的,一口气拧五十多个『鏇子』,以为总没有了,还有!
挑弟子到熟能生巧,张彻总结出一条规律:「有灵气的人,要在后面不多说话的人里面找。」他最爱董志华疏离而沉默,每次拍戏都坐得离自己最远,回话简洁到从来不超过四个字,衬得起心中蛰伏在人堆儿里的高手形象。
在张彻导演的心里,英雄们就算失去了江湖,混杂在小市民中间,危难来临的时候彼此能嗅出同类的味道,冥冥中如同有首领燃起一缕狼烟:平时隐忍著卖油炸鬼的啊,娘娘腔的裁缝啊,做苦力的啊,原来都有武艺在身的,大家都从路人甲乙丙变得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这个创意后来被周星驰在2007年拍成了《功夫》,董志华仍有参演。
这么拉风的男人,果然有人出来争。京戏武生厉慧良确定赴港演出,早在前一年选中的五个「下把」之一里面,也有董志华。张导演来到内陆的客人身份尊贵,厉老板广结善缘,没有介怀合约,放手让青年才俊投身电影。
那时北上拍片还是稀奇事,《大上海1937》得到当时的上海市长特批,封了一条街给张彻拍戏——这时,最戏剧化的事情出现了,那明媚而珍贵的一天,被张导演的懒觉睡过去了,人又诚实得连学生逃课的谎话也不会编,的确是睡过去了。
说不定是被自己的乏味催眠,张彻再没有可以讲述的新鲜故事,只有不厌其烦的嘴唇和闻声而来的新听众,一批人赶来、一批人散去。没有听众的时候,讲故事的人要走几里路,换到另一棵大树下细说从头:京戏、白衣武生、阳刚电影、盘肠大战、死亡之舞……自我感动得像一台坏掉了的复读机。
董志华饰演的小刀杨藩在内陆风靡一时,为了《大上海1937》四处奔走的韩培珠,却道出不为人知的尴尬:「其实在内陆根本通不过的,还是我找了文化部宣传部各个领导,才有机会公映,结果当年内陆拷贝卖第一。不过《大上海1937》]的拍法已经过时了,我根本不喜欢,都没挂名,这片子在别处根本卖不动。
1986年,张彻带著《大上海1937》和新收的三名弟子徐小健、董志华、杜玉明回到香港,像每次招到新人一样做足声势,忽然想起宴请他一群新旧弟子,亲自一一打电话去。约会那天,最乖的李修贤与王青,早早来了等在那里;姜大卫与张彻同乘一部电梯到来;凭《英雄本色》扬眉吐气的吴宇森与刘家荣、陈勋奇同时到达;不久,狄龙、王钟、午马依次出现;刚拍完通宵戏的陈惠敏,迟了一会儿也来了。
一代一代的主角们,生了皱纹的、秃了顶的、发福了的,落座许久才受到瞩目,因为记者们都迟到了。他们带著歉意姗姗来迟,见到这样齐人的张家班,愣了一愣。狄龙与姜大卫又那样一左一右地站在张彻两边了,散席说再见时,竟悄悄地握了手。
几个月后的金马奖,他们两人在后台拥抱流泪,姜大卫作为神秘嘉宾出现为狄龙颁影帝奖,在外人看来难以置信。
张彻在那一日的英雄宴上说:「吴宇森已经获得第一次掌声。我如今正在等待最后一次掌声。」他从《英雄本色》的盛况中得到了一种阳刚电影再起的讯息,所谓的最后一次,也是重出江湖的试探。古龙写张彻晚年做了很多不像他自己的事,话到笔尖婉转了再婉转:「老年人当然也不该失去他的雄心壮志和好奇心,问题是,他们是不是还有驰骋千里的力量和选择方向的判断力?」
1988年,张彻在内陆拍摄《过江》(内陆上映时改名《过江龙》),再没有国内的资金和发行支持,制作粗劣。在内陆上映的结果,张彻只分得人民币四万元,香港票房几乎可以不计,他与他的合伙人血本无归。
张彻导演入内陆,所谓新作尽数翻拍旧作:如《过江》之于《报仇》、《西安杀戮》之于《五毒》,《西行平妖》之于《哪吒》,最后一部作品《神通》之于《神通与小霸王》。部部作品每况愈下,张彻本人,也在他人眼中不可逆转地向着「老顽固」、「老糊涂」之类的方向碎步前进。
第六代弟子与张彻的关系有些微妙,不同於前几代弟子回望知遇之恩的口口称谢,这代人的回忆,总带著某种疙疙瘩瘩的语焉不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今时今日已经离开了电影圈,其中一部分人拒绝谈起张家班时期的经历。
张彻回绝所有香港导演对第六代弟子的拍片邀请,对弟子们的控制欲被形容为:一群年轻人如同「圈养在西安电影制片厂」,甚至,有名很伤心的弟子宣称「我们这么多人,就是他的大玩具」。
那个叫做「拍电影」的游戏,这位失意的老人永不厌倦地自娱自乐。但是又有哪一个年轻人愿意将自己捆绑在他人的命途残局之上?小子出道,再落魄,至少还有些对未来的期许;反倒是英雄迟暮,即便受人尊重,前途也只不过是一口千疮百孔的棺材。
1989年,纪念张彻从影四十周年的《义胆群英》,由张家班当年的两位副导演吴宇森和午马联合张罗,编剧是为张彻撰写了多年剧本、打笔仗打成莫逆之交的倪匡。姜大卫家的三兄弟都有给这电影帮忙,除了露面的秦沛和姜大卫,摄影指导是尔冬升。
义胆群英》在1989年的票房排在第41位,那一年的票房龙头是王晶的《赌神》。套用吴宇森式的名言:这江湖已经不是那一班人的江湖了。
倪匡的剧本煽情很恰到好处,将京剧《珠帘寨》放在第一场戏,戏园子的内景正投张彻所好,京剧本身讲的又是十三太保破黄巢的故事。几乎一句台词都不用,把该致敬的都致敬了。[十三太保]?都知道,张彻的代表作嘛。镜头扫过台下,昔日张家旧班光华重现:谷峰、狄龙、刘家荣,都隐忍表情听戏。终于午马带头儿叫了一声,好。
电影中有一场梦一般的黑帮家族聚会,狄龙、姜大卫继1975年之后,终于能面对面地讲上一句对白,还是相当煽情的一句,姜大卫指著狄龙对女朋友说:「这是龙哥,我十几年的好朋友。」戏里情谊坚贞,戏外的人心也在翻腾。
张家班出身又背离了张彻的刘家良,这一次,不仅支持弟弟刘家荣参加[义胆群英]的拍摄,自己也回应可以帮忙。不久,张彻去探吴宇森的班,听说刘家良师傅在隔壁拍片,他竟然去看望了这位不睦已久的老朋友。
义胆群英》拍摄中,最孝顺的弟子李修贤的「万能」影业出力甚多,旗下出镜有:成奎安、黄柏文以及影迷津津乐道的、在电影中被一把牙刷捅死的周星驰。
九十年代脱颖而出的无厘头笑匠,曲曲折折地论资排辈,可以算是张彻导演的徒孙了。1999年,七十六岁的张彻导演向周星驰递交剧本《智多星之雌雄杀手》。媒体一片哗然,观点前所未有的一致,引用其一为:「假如星仔肯拍[智]片这类影片,不是转型﹐而是艺术上自杀。」——措辞锋利至此,可见当年的媒体都很爱护当年的周星驰。
1983年意外接替了傅声出演[上海滩十三太保]的刘德华,也作为小字辈,被张导演照顾有加:「华仔同我不过在早年合作一次,但多年来每次偶然相见,都对我很亲切,我对他也如此。几年前,他也要为歌星「四大天王」一度曾有些彷徨。我曾力劝他不可听某些人的意见增肥,走「师奶」路线,也不可勉强去做「演技派」,坚持一贯的戏路!他听了我的劝告,结果证明正确,如今他仍是港片市场的主要支柱。
1993年,李翰祥还在内陆大鱼大肉时,张彻疾病缠身,退居邵氏宿舍,足不出户,依旧关心著电影圈的动向,总觉得他与黄霑啊、陈嘉上啊、许鞍华用传真聊天的纸叶子,搜集搜集说不定能出一本类似《希治阁与杜鲁福对谈录》(希区柯克与特吕弗谈话录)的书了。
在内陆拍片的经历令张彻的晚年生活再次拮据起来。邵逸夫老板对员工常被人称作吝啬和不近人情,对待张彻却网开一面,免费提供邵氏宿舍的居住权直到张彻导演去世。
张彻老了,成日在家写他的剧本。从退居邵氏宿舍起,终日闲暇、未冷的热血都涌向笔端。到去世之前,他写了一百多部剧本:开始是留在家里积尘,后来一部留给张太作纪念、一部送往香港电影资料馆做藏品。但对于那摞厚厚的剧本而言,最终的价值与古董等同,真的算不得好归宿。姜大卫在张导演葬礼筹备的采访里,仍不忘为那摞剧本招揽知音:有意投拍者,请与张太联系。
最后的日子存在于静默的书写之中。即便有访客来,三两好友抑或后辈学生,关于电影界的讨论也是静默的。张彻会提前遣工人准备好咖啡、西饼、雪茄、烟灰缸来迎接客人,最不可缺少的,是用于交谈的纸和笔——张彻的耳背已愈发严重。
用来和电影人交谈的纸笔,住院期间也时不时地用来和护士吵架。护士够钟该为他翻身了,张彻便在纸上写:「不转身」,仍是说一不二的口吻。到后来,人快不行了,字也写得东倒西歪。一张纸上的问与答看了让人心酸,记者写:「姜大卫马上要来看您了。」导演写:「我今年八十了。」
2002年4月的金像奖,张彻得到终身成就奖。金像奖创办的第二年(1983),他步履蹣跚地走到金像奖的办公室,提议增设一个叫做「最佳动作指导」的奖项,那天没人接待,张彻留了张字条就走了。这年起,金像奖项就多了一个「最佳动作指导」,首届获奖的是洪金宝、林正英和元彪(《败家仔》)。
终身成就奖是个很有意思的奖项,得到它的人即便未盖棺,也可下定论,荣耀里带点尴尬。颁奖那天,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有出席。张彻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到现场,由金像组委会派人到家里颁发奖杯。获奖感言由纸笔代劳,会场之上由姜大卫念出来,言语里仍是闲不住的架势:
电影界朋友们给我的荣誉,十分感谢。感谢是一句话,应在空话之后,回报电影界一点实事。这实事要简单易做,具体有效,我建议设立一个港片论坛,因为港片现居弱势,近来且为韩片压倒,必须找新意,找主流,共同振作,也不必太频密,反而不觉重要。可每季举行一次,春季在春节之后,检讨去年圣诞及新年 贺岁片之得失,计划今年上半年应取之路向;夏季在四五月间,检讨复活节及上半年港片,对暑假片增强部署;秋季在八九月间,检讨暑期片的得失和下半年港片的取向;冬季在十至十一月间,集中研究圣诞、新年及贺岁的一连串大档期的港片,集思广益,团结努力,我耳聋且口齿不清,开会无用,遣其作详尽的书面传真到会场,多谢大家,张彻。
三个月后,所有人都感叹这奖项的及时。2002年6月22日,张彻导演去世了。他生前,剧本无人投拍(现在也如此),他视作契女的家庭助护因拘留问题被迫离港,张彻在法、理、情各方人等面前寻求帮助而不得。人在晚年,留一个人在身边照顾自己也做不到。张彻去世后,各类报道和追认纷至沓来,人们的耐心和热心也充分地被调动起来,粉刷这座香港电影史上的新墓碑。
葬礼在2002年7月7日举行,一班弟子再次碰了面,谁都没想到这么快。上午十点追悼会正式开始,王羽大侠风范念出张彻生平时,张太忍不住哭了起来,姜大卫在一边安慰她。
但当他自己走上台前,没有说一句话竟也泣不成声。只说,他们这群小孩子从来没正式地被张彻认作契仔,但是今天,他代表全体师兄弟叫张导演一声「契爷」。说完,带师兄弟们向张彻的遗像叩首,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张彻出殡那天,刚好是傅声的忌日。讣告上一众弟子的名字,傅声的最显眼,因为被黑框框起来。罗烈那日没有到场送张彻最后一程,师兄弟之间久不联系,只知道他人在深圳。到了年底,又传来罗烈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消息。
张彻去世前曾赋诗一首,当作自己电影生涯的总结:
落拓江湖一剑轻,
良相良医两无名。
南朝金紫成何事?
只合银幕梦里行。
说书人满口泥泞,张家班的故事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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