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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轲:绕爷正传(6)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文/齐云轲
十二
这一回,绕爷时隔多年重返姥娘家没有白去,从董楼他查出了艾新奇副主任挨打的真相。
绕爷说出了来意后,大舅告诉他说:“那个艾新奇挨打一点也不亏,这几个月他经常骑着洋车子来董楼,自以为做的隐秘、别人不知道,事实上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他来这干啥?”绕爷问。
原来,艾新奇的妻女均在县城,他一个人住在镇上,虽然名为革委会副主任,却是个啥事都不想干、又想揽大权的主儿。革委会主任樊俊早就受够他了,想把他排挤走,但是苦于他有亲戚在地区当领导,不好挪动他。而他这货反而有恃无恐了,不干事又老是啥事都想插手掺和,把同事们弄得没脾气。
几个月前,艾新奇到董楼村检查工作,看上了一个妇女,就瞅机会便来,软磨硬泡,终于得手了。妇女虽然是寡妇,但是她有个儿子四小已经不小了,十四岁了,非常怨愤他来家找自己的母亲,曾在村里公开骂过他。但是,艾新奇却不以为意,仍旧得空就来。惹得全村人都烦透了这个艾主任,说他厚颜无耻。
前几天艾主任又来了。天微明时下雨了,他怕天下大了,就骑着车子跑了。而早就想整他一顿的四小叫上几个小伙伴,带着弹弓提前埋伏在枣林里——这片枣林属于红旗造反派的地界,——要好好收拾他。这几个小伙子在这里收拾他,是有考虑的,因为这不属于董楼,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与董楼没关系,叫他艾新奇有苦难言。
雨下紧了,路上已经泥泞不堪,自行车骑不动了,艾新奇只好推着车子前行,一边走着,一边骂着这鬼天气。走进枣林,本想在树下避避雨,不料还未站稳,弹弓发出的石块、泥块、砖块劈头盖脸地砸来了。
“我的娘啊!”艾新奇疼得叫起来,“谁干的?谁干的?”
爷爷干的!”四小骂道,“狗日的!你再敢到董楼去,我们红旗造反派非要了你的狗命!”
“红旗造反派?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叫霍鸣个狗日的来见我,老子饶不了他!”捂着脸叫疼的艾新奇怒道。
“哈哈哈——”四小他们笑道,“你算个啥玩意,敢叫俺们司令的名讳?小心你的狗头!你还是快回去吧,准备点礼物来这向俺司令道歉谢罪吧。我们走!”
其实,这个所谓的案子,樊俊早就查清了,他怕艾新奇抵赖,就专门让霍鸣来查。结果,新升没查出来,现在绕爷倒是查出来了,可是如何上报呢?如实汇报,樊俊当然是乐观其成;艾新奇就会记恨霍鸣、绕爷了。艾新奇后边有人在地区,县里也有后台,得罪了他,以后怎么办?
霍鸣与绕爷分析来分析去,认为既不能得罪艾新奇,也得向樊俊交差。可是,想刀切豆腐两面光,谁也不得罪,太难;关键是,这俩人都不能得罪。
正在犹豫时,樊俊主动带着人来了。等到了造反派指挥部,樊俊就问霍鸣:“查清了吧?”
霍鸣赶紧说:“查清了,查清了,这个案子具体是我们副司令齐应贵同志负责的,让他来向您汇报吧。”
霍鸣将绕爷推向了前面。绕爷猝不及防,没想到霍鸣还会来这一招,心里恼归恼,还是得汇报工作呀。于是,他说道:“樊主任,艾副主任的事儿,我们经过认真调查,发现情况是这样的:那天,艾副主任从我们这枣林经过,由于下着雨,天还不亮,几个护林人以为是偷东西的,打了几下弹弓,谁知道咋会恁巧,就把他给误伤了。我们工作没做好,实在是抱歉,请领导治罪。”
“真是如此巧合?”樊俊意味深长地问。
“对、对、对!”霍鸣忙说,“我们经过慎重而全面的调查取证,确实是误伤了艾副主任,实在是抱歉。”
“那么,艾副主任大清早不在屋里睡觉,怎么会出现在你们的枣林里呢?这一点,你们是怎么调查的?”樊俊笑道。
随行人员也纷纷笑了起来。霍鸣、绕爷只好陪着笑。
“这里面肯定有其他事,有故事!”樊俊一针见血地说,“作为一名党的干部,大清早而且还是在雨中,大老远地跑到人家枣林里被误伤,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此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要往外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要为他留点尊严,让他好有改正学好的机会。”
“是,还是樊主任说得对,对呀!”众人忙应和道。
不久,艾新奇就被调到另一个公社去了,接替他职位的是樊俊的一个心腹爱将赵家树,据说曾是解放前的大学生。
十三
1970年冬季,落第一场雪后,镇上又来了一个叫什么红太阳造反司令部的造反派,声称自己才是真正的造反派,其他的都是冒牌货。为了彰显自己的威力,他们一到镇上,就把革委会主任樊俊、副主任赵家树的权给夺了,由他们的司令何宛、副司令葛弘兼任革委会正副主任。
何宛、葛弘夺权后,将樊俊、赵家树一干人等赶回了县城,然后以公社革委会的名义取缔本地一切造反组织,让他们归属于红太阳造反派旗下。这让霍鸣不干了:“你们算他娘的什么东西?你们凭啥夺权?”
正在此时,赵家树来到了霍鸣的指挥部。见到故人,霍鸣很高兴,连连说自己不会归何宛领导的,何宛夺权名不正言不顺,是非法的,樊主任和他赵副主任才是自己的战友。
赵家树告诉霍鸣,何宛等人未经县革委会任命擅自夺权,县领导很生气,他这次回来,就是想通过他的努力,赶走何宛,迎接樊主任回来。
霍鸣说干就干,他带着自己的八十多个造反派成员,荷枪实弹地向镇上杀去。临行前,他让绕爷带领村里的三十个民兵和赵家树驻守指挥部。
月黑风高的夜里,一阵枪响夹杂着耀武扬威的呐喊声,霍鸣率人杀进了公社大院。听到枪响,何宛醒了,摸着枪冲出去,败撤的红太阳造反派成员迎面拥过来,大喊:“不好了!敌人已经冲进院里,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司令,我们怎么办?”
“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兄弟们,跟老子杀出去!”何宛怒道,又问:“葛弘呢?”
“没见。”
“来人多少?”何宛又问。
“黑乎乎的看不清,约摸着有百儿八十个。”
“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后院跑。”何宛带着残兵败将向后院跑去。
见他们跑了,霍鸣持枪率众猛追,又杀了几个人,让敌人得以翻墙而逃。霍鸣并不追赶,派人回去向赵家树报喜。
天亮后,赵家树回到了公社大院,召开会议,宣布自行恢复革委会副主任职务并代理主任一职。赵家树在会上充分肯定了霍鸣的功绩,决定向上级推荐他任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一职。
随后,赵家树让霍鸣带人将院内二十多具尸体抬出去,在公社大院东边的坑塘里挖土草草地埋葬了,并下令红旗造反派指挥部即日起搬迁到公社大院内办公,以保卫无产阶级政权。
霍鸣见此,有些不悦,因为他不想搬到公社院内,有赵家树在,他将不再是说一不二的人了,得事事听从于赵家树。但是,赵家树并不同意他返回村里,而是取了个折中方法:指挥部搬迁到公社院内,可以设立个分部仍驻在村里,让绕爷负责。这等于将红旗造反派一分为二了,霍鸣的势力得分给绕爷一半,这更是他不愿意的,索性八十个人全部带到公社,让绕爷挂个副司令的空衔,真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绕爷并不认为自己是光杆司令,因为他手下还有二三十个民兵呢。霍鸣走后,他成为了村里说一不二的主儿,更得自由自在了,何乐而不为呢?
十四
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瘫痪在床的齐世晨走了,还不到五十岁,玉棉哭哭啼啼地将丈夫送进坟以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按说应该是齐世晨的,但是他瘫痪在床连直直腰都困难,咋可能与自己生儿育女呢?那就是霍鸣绕儿的了,除了他俩再没有别的人了。但是,在村里这是不能说的,无论是谁的种,等孩子生下来只能是齐世晨的遗腹子。
这年冬天,玉棉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叫做银钟,因为齐世晨前妻生的儿子叫金钟。金钟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由于父亲被造反派打倒了,母亲又死得早,没人为他操心,这个之前在村里相当于太子爷的孩子,婚事竟然无人问津,到了这个年岁,打光棍的可能性极大。在村里,他受了不少气,却不敢声张,只好憋屈心里。
有一次,玉棉刚把银钟哄睡,金钟冲了进来,见其眼神不对,就问:“这孩子咋了?”
他却冷笑道:“谁是你的孩子?你比我才大几岁?你这孩子真是我的亲弟弟吗?别人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这是谁的种!你对得起俺爹吗?对得起俺家吗?”说着,便上前一只手捂住玉棉的嘴,一只手住她脖子。
玉棉挣扎着问:“你干啥?你要干啥?”
金钟喷出一口臭气,笑道:“我要出口气!”一拳重重地打过去,玉棉被击中晕过去了。
等绕爷来到玉棉家里时,发现玉棉躲在被窝里哭,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就问:“咋了?”
玉棉抬起脸,把绕爷惊呆了:脸上、脖颈全是血迹和泪痕。她哭了声:“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谁干的?”绕爷怒道。
“金钟这个兔崽子……”
“我宰了他!”绕爷吼叫一声,奔出去了。
可是,他找遍了村里的角角落落,也没发现金钟的影子。于是,他让民兵去找,找到夜黑了,还是一无所获。
金钟欺负了继母,在众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在村里注定无法立足,肯定是跑出去了。绕爷心里说:“等狗日的回来,我非了他不中!”
为了抚平玉棉的心伤,绕爷夜里常去她家陪她。现在齐世晨死了,金钟跑了,家里没有了别的人,绕爷来去自由多了,更不去顾忌村里人的褒贬了,当然了,现在村里人谁也不敢明面上再对其说三道四了。
秋后的一天夜里,何宛、葛弘的队伍又回来了。这次,他们的人马增加了许多,有二百多号人,围住了公社大院,霍鸣回县城老家了,这天夜里还没返回,红旗造反派队员齐聚到赵家树旗下,听从他的指挥。一听到枪响,赵家树首先想到的是从后院逃跑,他让人在前边与敌人打着枪,自己带几个人从后门向外跑,谁知才一开门,一阵子“砰吧”声起,冲在最前边的他还未来得及叫一声,就饮弹倒下了。众人见此,忙又撤回去了。
葛弘是一个脑袋瓜子灵活的人,为了避免过多的伤亡,就喊话让对方缴械投降,承诺放他们回家。群龙无首的红旗造反派成员无奈之下,只好缴械投降了。但是,何宛他们可没有轻易饶恕他们,将其中三个小队长拉出去枪毙,其余人拷打一番,逼他们交代罪行。
次日一早,何宛、葛弘来到上次阵亡战友埋葬地,起尸重新安葬到树园子里,将赵家树和那三个被枪毙的小队长及红旗造反派被打死的队员葬在了坑塘里。
不久,艾新奇回到了这里,任公社革委会主任,以何宛为副主任,葛弘为武装部部长,并表示,要严格遵从上级要求,停止武斗,恢复生产,继续开展理论学习和批林批孔,捍卫无产阶级专政,巩固人民政权。
艾新奇一到任,绕爷就又被打倒了,关进了公社的“牢房”里接受改造。令人诧异的是,金钟却回到村里当了生产队队长。
金钟当了队长后,不愿意回家住,先在生产队院里住,而后在生产队大院旁边自己给划了一片宅基地,盖起了一个院子,三间堂屋以红砖立基、茅草覆顶又苫瓦,两间灶屋,一间过道是青砖立基又苫瓦,很是气派。
金钟对人说,银钟是自己的弟弟,后娘玉棉也是个好人,自己一定会尽到一个儿子和哥哥的责任,将整个家撑起来,但是那处老宅子自己不会回去住了,留给弟弟长大后翻盖。不久,玉棉抱着银钟住进了金钟的新院子。
其实,村里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玉棉与金钟有了不该有的事儿,名为母子,实为夫妻,甚至有人传言早在齐世晨活着时,他们就在一起了,老头子是被他们俩的龌龊事给活活气死的。只有绕爷心里明白,玉棉是被迫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无依无靠地带着个小孩子,需要一个男人操持这个家。而比她小几岁的金钟现在是村里的领导,不仅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还可以给她带来利益。
绕爷在公社“大牢”里关了几个月,出来后又被金钟通知,必须在家反省三个月,这三个月里除了下地干活外,不经生产队同意、也就是金钟同意,不准走出家门半步。在家里憋着,绕爷真的很难受,可是想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在村里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自己的好日子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吧。神气了两三年,此生足矣。
一想到花栾、玉棉又成了别人的女人,绕爷心里难免气愤和不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时代在变,自己今后将如何呢?走向何方呢?屈指算算,自己三十六岁了,已经不再年轻了,按老话说人到四十岁就老了,自己马上就是老头了。回首看看一双儿女,老大都十来岁了,妻子虽然是个家伙,儿女都还正常,这是最值得欣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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