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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颖:《殷殇》天命(5)劫刑
文/毛颖
 

第十章        劫刑

崇侯世子“虎”送给子辛的侍女兕鬟,因为手掌被虎的剑划伤,诸事不便。可偏又是闲不住的脾性,既跟了“少帝”,就亦步亦趋地伺候。
子辛不是多事之人,又多远游征战,并无大多数贵族那种离了侍奉不能过活的“贵气”.
可究竟还是帝子,自小也是侍奴成群,很受得起伺候,当然习惯得很。又因连日赶路、渡河(黄河)、调车换马,加上边思磨边与蜚廉交谈,并未注意兕鬟手伤的不便。直到一日跌了饮器砸了脚,才忽然发现,女孩的手已肿成了猪蹄。
 


当时砸了脚,兕鬟吓得五体投地,子辛喜穿绒皮软履(有点儿像袜套,用非常坚韧的皮革做成,可以很长,至膝盖以上,脚底绑上木底或铜底耐磨,一般只有贵族能用),不同于布屐或草鞋,砸一下并不怎么疼,只是洒了一脚水,略惊了一下,多少有点儿心疼那双非常喜爱的新履,就斥了句“毛手毛脚的——下去!”
兕鬟哆嗦着爬起,含泪怔怔望他。
他觉出她在看自己,就瞥眼也看她,发现了她的手。
 


“哎呀——这是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扯到面前察看。
兕鬟使劲往回缩,哪拧得过他,被扯疼,“咝”了半声。
“这可得了?要命哩!”
子辛看着女孩红肿流脓的伤口,抓到近前,把嘴糊上去,使劲一吸,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子辛吐出一大口腥臭脓血。女孩疼得浑身颤抖。
“别怕疼,”他认真看她,“就这样吸,吸到出了鲜血,粉红的,洗干净,包裹起来,方得好了。”
 


女孩擎着手,怎么也下不去嘴,让他看得毛了,勉强吸两口,还没怎么,就疼得忽忽悠悠的想放弃。
子辛干脆把她揪进轿箱按住,抄起伤手大吸一通。
女孩疼得先是大叫,再又痛哭,后来慢慢变成啜泣,最后没了声息,靠在那儿捯气,一脑门子汗水。
子辛看她,有些开心似的笑:“怎么样,到后来不疼了吧?”
女孩看定他,缓缓淌出泪来,也笑:“到后来,疼得惯了。”
子辛开心大笑:“若是男人,这般喊叫,定要吃鞭子。战场上,我们经常这样干,灵得很。疼,没什么不好,能救命——”
说话间,蜚廉的声音由轿箱外传来:“少帝,有事。”
“说。”子辛脱口而应。忽又想想,抚摩一下兕鬟的头,躬身出了轿箱,把“疼得惯了”的小姑娘独自留下。
 


一后生骑马立在车前。
不用问,一定是嬴部子弟——除了戎翟,只有嬴部人才骑在马背上奔跑。
当然,还有他,蜚廉教的。
他喜欢骑在马背上的感觉,但碍于传统和颜面,不轻易骑。每每见到人家骑马,心里总会痒一下。就一下。
 


骑马后生看见他,燕子般飘落,囫囵行个君臣大礼,口称“少帝”。
“罢。”子辛跨下车,蜚廉紧跟。
嬴部小厮平身道:“禀少帝,各大族、诸侯、属国、属方均已被告知,大祭之所,卜定在沫邑之北三百里铏山大谷,始于乙卯,期十日。”
子辛一边听一边计算,算上今天,该在十二天后开始“大祭”。
又听嬴部小厮说:“闻,祭上,将行大戮,以避祸。”
子辛一愣,“嗯?”看蜚廉,又看报信人,“好好的,做何大戮?”
“不知。”报信小子答得倒脆生。见子辛盯自己,又行简礼,低头道:“只闻尽驱沫邑战奴,数以万计。一路过来,亦见调动非常。”
“好家伙!”子辛不禁倒吸口凉气。心说:什么大祸,要如此大行刑杀。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数目啊!
蜚廉听了也是一惊,脱口道:“此事一定极非常。大戮以祭,少则不足百,多不过千;便是逞战之戮(为惩办、震慑战败者而专门进行的集团屠杀),亦不过数千,今若果真数万,怕是——”
“怕是要激出变故!”子辛大呼,冲车驾两旁矗立守候的亲兵招手,领头的风一般跑来。
子辛命令:“随嬴部飞骑,即驰返沫邑!”腰间抽出一块细长玉牌,交过去,“尽速,毋怠!持此直拜人帝,禀,吾请主司大戮,祈毋委旁人。再禀,吾即由此直往祭所。”
嬴部报信人应承,飞身上马,子辛前抢两步,一把揪住亲兵头领腰带,一提一送,报信人一接,带上马背,蜚廉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短短的木管,放在嘴上一吹,并没听见什么声音,那马就一声嘶鸣,奋力奔跑起来,顷刻不见,留下一地尘烟。
 


蜚廉还想问什么,却没来得及,只见子辛“嗖”地窜上车,倏而钻进轿箱,紧接着就听见轿箱里兕鬟的声音:“少帝,你要做什么,兕鬟知错了,求少帝不要捆我……”
又听子辛声音:“知什么错知错,你没有错。绑上你,是因为我们要快行了。怕你把持不住掉出去。”
接着是兕鬟“啊”、“啊”的呻吟和绳索捆绑的细簌。
俄顷,子辛钻出轿箱,对蜚廉:“拿出全部驾驭功夫,按我所指,飞驰!”
眨眼间,马车飞奔起来。轧了厚厚铜边的硬木车轮,在坎坷的原野上铮棱棱飞转,站在车头,若无十分定身功夫,早被甩下去了。
可子辛却只一手扶辕驾,稳稳立着,神情肃煞。
小小轿箱随车身剧烈动荡,摇摇欲坠;谁坐在里面,都会被颠得五脏错位。
 


奋力驾车的蜚廉看他一眼,又抽空回头瞥轿箱,正好轿帘被颠得摆起,隐隐见兕鬟被捆扎得结结实实,浑身动弹不得,不禁好笑,问子辛:“干吗不让她跟牛车回沫邑?”
子辛愣愣,像很费力地理解了一下问题,“噢——她必须跟着我。难道你看不出,她跟公子虎有亲,虽说虎把她给了我,原本还是他的人。我得带着。自回沫邑,不好处置。”又说:“她的伤误了,我得看着……”回头看一眼轿箱,大叫:“丫头——(三千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怎样说话、称呼,实在难确。就是能弄清,找不找得到相应正确的字出来,也很未必。找来写上,看上去也一定别扭。所以干脆用今天我们容易理解的大众化称谓。汗颜!)
轿箱里没声,子辛又喊:“丫头,颠死过去了?”
兕鬟带着哭腔大声回:“死倒还没,也快了!”
子辛哈哈大笑。兕鬟更大声叫:“还笑。我都要吐了!”说罢泣了两声,也笑起来。
 
 

第十一章      劫刑

狂奔到天黑,子辛指导着转了四条岔道。
蜚廉越跑越觉得不对,终于忍不住问:“咱这不像是奔铏山方向啊?”
“当然不是!”子辛答得很干脆。
“若奔铏山,这样跑,还不到一半路途,车就散了,那丫头也当真要颠死了。”
“那咱这是——”
“往沫邑至铏山途中!”
子辛瞥蜚廉:“想想,如果从沫邑,驱赶战奴徒步,假设已走出五日,会到哪里?”
“该不到五日吧。我部快马,从沫邑到白天报信地方最多两日,多算一日,也不过三日。”
“可报信的说路上已见调度。从卜期推算,快慢都应该又早动一到三日,加上他来报路途,可不是五日上下!”
“少帝算得真细!”
“不惯细算,怎么带兵征伐……你也要练熟行程运算,不能只逞一己之速。日后带大兵,你能自家飞奔游弋而不顾将卒辎重么?”
 


蜚廉听了,顿时笼上一脸严肃,满心庄重,思酌一阵,很会意地点了点头——“少帝之意,是要中途截住战奴?”
“自然。等到了祭所,就晚了。我好生想了想,若言战奴成万,又多发自沫邑,该就是这几祀由东南所俘。他们来自几十个方国,本是稼作生养之本。俘了来,那些方国大损元气,不能贡献许多,荒末者不乏,堪亡者亦有。无不翘盼其人可归,也因而伏拜人帝,谨侍大国。今若尽屠,形同逼反!虽弱,亦不可小觑其众。故而,行此大戮,非但不能避祸,反是招祸。再者,如此浩大刑杀,诸侯难免心寒。若只逼反东南百方,或尚不足惧。可若诸侯大族有异心者,趁此一乱,大兴事端,则势成大患!至时,怎生收拾恐已非首务,存亡之虞矣!以人帝性情,我料断不至首倡大戮,想必是因卜而定。若待奴人尽至祭所,诸侯、大族、百方毕至,卜辞宣告,便无可挽回了!”
“那截住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改变么?”
“所以先要传信给人帝,求请主司大戮。只要够快,九成会允。这样,待处之众就掌握在我手里了。先压住,再速迎人帝,试着说服二师(“二师”指前面说到的“太师”、“少师”),或可转圜……”
“人帝会批卜么?”
 


蜚廉说的“批卜”,是指批判、批驳,乃至否决“卜解”,是“人帝”的特权,有点儿类似今天有些国家的“一次否决权”。
一旦“批卜”,就要再重新卜过。
殷商历史上,只有开国祖帝天乙(成汤)、被后世认为是“昏帝”的河亶甲、中兴祖帝盘庚和在位近六十年、以武力镇服天下的武丁大帝等少数几世,被记载有过“批卜”,但也都不是针对“大祭”这样隆重的事务。
而且,针对某一特定事务,“批卜”只一次;再卜过后,无论如何也要遵从。
然而,再卜的结果,不见得就能根本改变原先的卜解,倒势必要遭天下置疑,损害人帝和帝室权威。
因此,历代人帝,都不敢擅用此权。
以殷帝乙性情,应该说可能性微乎其微。
对此,子辛心里是有数的。
所以,他很直率地告诉蜚廉:“人帝断不肯批卜。”
“那当如何?”
“现在不能确知办法,只得暂且截住,使不能坐实。待我明悉了根由事故,再寻机而定。”
“若人帝执意要尊卜行大戮,少帝将如何?”
子辛默默望着黑漆漆的前路,因奔波而微微散落的几缕长发,被疾风扑得狂舞。
沉吟良久,说:“不会的——我定有办法!”
声音不大,将将飘进蜚廉耳鼓。但很坚定,不容置疑。
 


奔波中,蜚廉拿那根吹不出声响但能使马飞奔起来的木笛,调来嬴部属地离他们的位置最近的“驭马卒领”(专司训马部队的首领)和4匹最熟识笛音的“头马”和五十骑兵。
蜚廉让二十名骑兵、两匹“头马”疾往嬴部属地中心地带调兵,留下驭马卒领带十人十骑和另两匹“头马”在身边,另二十骑兵分成五组,分别往沫邑至“祭所”之间各条可行道路打探,轮流回报。
等五组人都打发了,他们也到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山坳。
看看已经快颠散架的马车,子辛终于下令休息,去轿箱里给早颠晕过去,苦胆都要吐出来的兕鬟松了绑。
 


兕鬟吐得满胸污秽,脸颊苍白,口挂涎沫,昏沉沉人事不知。
子辛看她样子,不由轻笑,拍拍脸蛋,没见反应,于是轻手轻脚解了衣服,端在怀里,笑吟吟动作起来。兕鬟受动醒转,略一体味,知了就里,觑眼见少帝一脸心满意足,便装作未醒,倒垂着头,任由秀发散乱下来,嘴里若有若无哼着,半梦半醒一般。
子辛兴致更大,不觉竟致她渐渐垂展了双臂,凌乱不堪的衣物尽皆滑落,晶莹玉体毕现无余。他拿胡子去撩,兕鬟不忍,笑出了声,再装不住晕厥,一跃而起,死死抱住,顷刻吟得山呼海啸。
车外警戒候命的蜚廉和骑兵们,都听得猜出状况,哄笑。
子辛喘着,吼:“笑啥,滚远一点!”
蜚廉大笑着飘出老远,骑兵们急急跟上。
 


清寂山坳里,兕鬟的浪叫,实在想听不到都很难。
蜚廉领着一干小子干脆上马游走,拿马蹄声掩耳朵,爬上矮矮的山梁。
正是肚白时分,秋雾飘杳,混沌难辨。
转一阵,听见远来马蹄声,掏出木笛吹几下,马蹄声便迅速直接靠来,是五组中最后派出的一组回来了。
不大工夫,又两组回来,三拨信息一汇,得出了比较明确的轮廓:待戮刑奴分两批,一批以战俘为主,大约一万五六千人,三千步卒、三百乘兵车押解,领头的是箕子直管大将鲆癸,走的是比较宽阔但路程较长的一条道,速度不慢;另一批五六千战俘和四五千妇孺,也是三千兵卒、三百乘兵车押解,走的是抄近小路,一字长龙,速度较慢,领队主将是直接效命于人帝的宗室老将冘誊,另有一名偏将断后,不认识。另一条不大不小的路上,正在运输祭品、屠卒(执行屠杀的兵,后世叫“刽子手”)和大戮所用武器(要血淋淋支离破碎地屠杀几万人,需要大量杀人工具。包括执行人和他们惯常使用的器具。通常,哪里也不会常规预备下,故而要专门运送),冘誊之子辛甲领一千步卒、一百乘车随行。他们现下位置,离冘誊所部正走的小路最近……
 


蜚廉不听骑兵们议论,掉转马头冲下山坡,急奔子辛所在马车。
刚近前些,就听见兕鬟的呻吟,比先前弱了许多,夹杂急促欲死的娇喘。
蜚廉并没料他们还没完,堪堪出口的话戛然止在唇边。
子辛显然听见了马蹄声,知道一定有急务。再看已香汗透体,出气多进气少的兕鬟,虽还没彻底尽兴,可还是停了下来,轻轻放下女人,抄起自己的大氅裹了。
兕鬟呆着眼神,半张着嘴粗浅喘着,吐不出一个字,任由他包裹、放平,愣愣看男人半光着身子消失,眼皮一合,顿时眩得飞起来一般,随即睡得真魂出窍。
 


子辛跟蜚廉边说话边上了山梁,跟一干嬴部骑兵汇合。
五组人中剩下的两组也派了人回来,讲实了前三组带来的信息。
子辛命他们疾返沫邑探听人帝消息,又跟蜚廉说:“冘誊所将之部,恐还要中途收拣沫邑以北采石的那几千战奴。然后,可能要跟走大道的鲆癸部汇合。如是,则必经此山东麓小道,若我没记错,大概距此不足40里……”
说着,不觉向东眺望,忽而冲嬴部“驭马卒领”道:“把你的马给我。你亲领十骑,围住坳子里的车,给那女子弄些吃的,照应住便是。”又冲蜚廉:“带余者,跟我走!”

 

第十二章      劫刑

秋日清晨,寒气很浓,蜚廉看少帝闪着晶亮汗痕几乎赤裸的上身,很想问问他冷不冷,很想找个什么给他披一披。
可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物件,又见他急匆匆的样子,就什么都不说了,牵过“驭马卒领”坐骑,缰绳塞进少帝的大手。
子辛的骑术超出蜚廉想象。
在他看来,不常骑马的人,纵然会,也不大可能如此娴熟,以至自诩骑术高明的他紧紧巴巴才得跟上。
 


“少帝真乃人杰!”他跟过来,由衷叹道,倒把子辛说愣了。
“怎么平白无故这样夸奖起我来,可不像你哦——”
“并非平白无故,我说的是少帝的骑术。此等骑术,若非经常苦练,便是天纵之才了!”
“嗨!”子辛一笑,勒勒缰绳,瞥蜚廉,“你莫非不知,我这人,凡是化外的、非统的、淘气的,总之所有不正经的,都学得飞快么?不然,怎么跟你们混在这里!”
蜚廉听了,顿时哈哈大笑,子辛就也笑。大笑。
 


“少帝,我们似正往冘誊所部去向以远行进。”
“正是。”
“若欲堵截冘誊,为何不就近拦路?”
“冘誊所走小路,与鲆癸所走大路,在我们正前方百多里处有一线可容交汇。这还是过往我游历时记下的。到那里截,岂不两得?”
“若他们真的汇合,将有六千步卒六百战车,咱们只有这区区二十来骑,万一劝不住……”
“你说来硬的?”
子辛看着前方,快马加鞭。
“你觉得,他们会不听我的话么?”
“按说不会。可如果,人帝已授冘誊主司大戮之权——”
“他们便得要遵守人帝成命。对么?放心,人帝或许会授权,但只会给兵符,决不会给神瑜。神瑜非要到祭所才可授。只要没有神瑜,他便不能轻易做主。否则,就可说他叛帝!”
 


所谓“神瑜”,就是前面说过的孩童巴掌大小、镌刻有殷帝权符、全天下只有三块的玉珏。相传殷商开国祖帝成汤时即有。初为“国器”,只是权力象征。武丁时,殷帝据有其二,另一在“邳国”,仍供为“国器”。而殷帝手里的两块,则从上一代殷帝“文丁”时起,便开始作为帝室至尊信物、权符使用,用以重大祭祀、战事,及大戮、刑杀宗室成员等特别严酷事务,以示人帝特别首肯之意。
听子辛如此说,蜚廉似乎放下了心。
俄顷,又看子辛,“少帝所言,固然都对。只是,只是……只是,这般装束……”
子辛低头看看自己,不禁失笑:“这样子,是不太妥哈——”
 


老将冘誊看到几乎光着身子的“少帝”时,心里感受远远不是“不太妥”这么简单——这不争气的小子,一定又是哪里去疯野浪荡了,身家赔给了不知什么野女人,还学嬴家小子的浪样儿骑马!
想是这样想,当然没好就说出来。
非论亲的话,他能算是子辛的祖辈。可实在远得可以,不好就论。官样起见,甭管怎么不待见,还是要行君臣礼数,哪怕对方光着身子。
就是光着屁股,人家也是君。
 


于是问:“少帝,不知到此何干?老臣有何可以效力?”
“问得好!”
子辛骑在马上,大大咧咧的模样:“看我这样狼狈,老将军可赏几片麻布挡挡寒么?”
冘誊轻叹一声,无奈地挥挥手,招来部将,吩咐给子辛找来一副军士外衣,自己解了氅,一并让部将奉上。
子辛说声“谢”,老实不客气穿戴起来。
军衣虽都短小,但好过没有;老头子的氅倒是好的,披上后,还很欣赏地抚摩了一阵。
 


“冘誊——”他抖开上等将军才有的皮绒大氅,高高端坐马上,神情肃厉看向老将军:“我问你,押这些奴人往哪里去?”
“奉帝命,往铏山行祭。”
“可有授信?”
“少帝此问差矣。历来,神瑜信授皆不授臣下携以行途。”
“那就对了。你适才不是问我到此何干么,正是为此而来。我尊人帝之意,特来命你带回奴人,另行发落。”
“大祭之决,岂可轻变!老臣路途紧急,还祈少帝莫玩笑。”
“你不肯回?”
“大祭行事,何等庄重,老臣受重命,岂敢不尊?”
“你且回。人帝若有责说,我自担待。”
“少帝说笑——老臣虽不才,亦辅两代人帝,岂赖别人担待?”
老头脸上明显浮出不快神色,又看子辛一副笑嘻嘻模样,更有些来气,硬生生道:“祈少帝容老臣完命!”
“我若不让呢?”子辛还是笑嘻嘻的。
“那老臣也要完命!”老头真生气了——“若少帝执意阻拦,老臣说不得要得罪,事后再去领责便是!”
“你老想想——”子辛牵动缰绳,缓步靠近,俯身冲老头低声道:“这么多人,一旦刑杀,必激祸乱。你老辅两代人帝,忠勇得很,更该从大思磨啊。我意,你我共同说服人帝,从长计议。带着这许多奴人,万一生变,可是不好收整。”
老头正色道:“大戮乃卜解所得天意。断不可违。少帝这是在让我逆天意,逆人帝,老夫断难从命!”
“怎么跟你说不通呢!”
 


子辛直起身,正想再说,见蜚廉冲他打手势,便拍马过去。
蜚廉告诉他:鲆癸部已经到了,正向这边来。
说话间,一队斥候(探子)也钻过来,奔老冘誊去,想来嘀咕了同样内容。
老头紧锁的眉头舒展一下,“唰”地抽出宝剑,挥舞发令。
三千步卒,三百乘兵车,又吱呀呀铿隆隆动起来,一万多奴人的呻吟唏嘘和哗啦啦铮楞楞的步伐,夹杂着此起彼伏的鞭打声,浪涛般向子辛他们这小小一股人马压来。
“站住!”
子辛大吼,一把抄住刚走近的步卒手中长戈,一拽,夺在手里,一扫,啪啪啪撂倒前列的一整队步卒。
队伍戛然而住。
 


子辛持戈指向冘誊战车:“我还在这里,你竟敢让他们冲过来。眼里还有我么!?”
“我在执行人帝使命!”
老头吹起胡子,冲被击倒的士卒大吼:“都给我起来!”
又冲子辛:“我倒想问,你眼里还有人帝么!?”
话音未落,不由分说,挥鞭打马,战车骤然起动,冲锋般奔来,兵卒战车随即起动。
老头喊:“让开!勿逼老臣行万难之事!”
 


蜚廉听这话,知道老头断不听劝了,恐怕真的冲撞了少帝,忙喊:“少帝且让!”腾空跃起,直扑冘誊战车,想去勒住奔马。不料半空被子辛一掌格住,下意识变了方向。还没落地,就听子辛大吼一声,见他持长戈从马背上跃起,空中横但长戈,猛虎般扑向冘誊战车。
冘誊没想到子辛会迎过来,想勒马已经不及,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就见子辛正往战车马蹄下落去。
子辛落地前的刹那,手里的长戈横扫而出,人借着落地之力向一旁跳开。
两人长的戈柄,狠狠抽向战车前排马匹!
只听一声暴戾大响,硬木戈柄迸着火星断为三四截,战车前排两匹马颈下,同时裂来偌大血口。
马儿惨嘶扬蹄,洒出可怖的血雾。
后排两匹马还在前冲,顶翻了受伤的前马,自家也被压翻,趔倒战车。
老冘誊哪料到这节,腾挪不及,跟同车部将士卒一起,被着实压在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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