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敏
天色微明，东方的天空已经酝酿着一坨坨微醉的红云。艾小兰在睡意朦胧中被厨房传来的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
昨晚母亲告诉她，父亲今天一早要路过家门口。路过家门口？小兰一阵惊喜！但母亲很快又说，只是路过，不会回家的。那我总可以想一下爸爸吧，爸爸总可以想一下他的乖乖吧，小兰心下这样想着，一股幸福的暖流顿时袭上心头。
以前在家的时候，即便不是小别，艾青松也总爱把小兰抱着，高高地举起来，然后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一下，一边亲一边说：“乖乖，小宝贝，来，爸爸想一个！”
此时小兰总是一边将小脸伸向父亲，一边娇笑着：“不干，坏爸爸，兰兰也要想您一个！”
李菊花则总是笑眯眯地说：“兰兰，别闹啦，让爸爸好好休息一下……”
有时，兰兰还会俏皮地说，不干，爸爸还没亲妈妈呢，惹得艾青松李菊花两口子捧腹大笑，以至常常笑出眼泪来。
天色大亮，东方天空中那一坨坨微醉的云，已然大醉。酡红，朱红，粉红，继而霞光万道……李菊花将精心煲制的鸡汤盛进保温桶，再在另外一个保温桶里盛上米饭、回锅肉、蒜苗腊肉、麻婆豆腐、青菜。她和小兰一边吃着，一边交待：“等会，八点左右吧，你爸爸的货车就会从我们门前的公路经过；我吃了马上就要去镇上的防疫卡点上班，到时你爸爸也会路过我们卡点的，我也会看到你爸爸的……”
小兰不住地点着头，她发现一朵绯红的云正挂在她妈妈李菊花的脸上。小兰伸了伸舌头，诡秘的一笑；李菊花摸了摸脸上的那朵红云，忙着去梳妆台收拾收拾了。
前几年，艾青松买了一辆货车跑长途运输；李菊花呢，为了照顾女儿小兰，就在镇上社区谋了一份网格员的工作。隔三差五，艾青松就回家一趟，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可近来的新冠疫情，却打破了他们这份美好的宁静。艾青松前段时间被陷在疫区不能动弹，想来别家已有月余了。
作为货车司机，长年奔波在外的艰辛自不必说，他也能坚韧地扛住，但对妻儿的挂念却与日俱增。对于李菊花的爱，他是羞涩而内敛的，但对于女儿小兰的爱，他却是张扬而热烈的——小兰那粉嘟嘟的脸蛋，是在他的亲吻中日渐丰腴的。虽然女儿现在已经八岁了，对于他的亲吻已经有了一丝羞涩，但父女之间彼此渴望的那种亲密却愈加浓烈！
阳光热烈而温暖地铺满暮春时节的果州大地，静静而柔美地投射在艾青松古铜色的脸上。他已无心欣赏国道212路旁的那些碧树繁花，他熟练而快速地驾驶着货车奔驰着。一公里，两公里……路旁的景致倏然而过，家门口越来越近了。宝贝兰兰，爱妻菊花，急速地钻进艾青松的心口里，让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艾小兰把保温桶放在一块空地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左边来车的方向。本来，公路离家也就两三百米，艾青松给李菊花说他可以自己回家去吃，不用兰兰提来的。李菊花说，反正兰兰因为疫情放假有空，让她送来，也可以锻炼锻炼一下她。而于艾小兰而言，她也正想借此表达一下她的孝心呢。
她问李菊花，妈妈，爸爸回来了马上就要走吗，李菊花说，你说呢，傻丫头。小兰听后，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她的坏爸爸。
阳光热烈而温暖地铺洒在艾小兰身后的那一片油菜花上，静静而柔美地照射在小兰稚气而俏美的脸上。她无心去欣赏那成片的金黄的油菜花，也无心去欣赏那嗡嗡作唱的忙碌的蜜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来车的方向，每一辆急驰而过的货车，都将她的心疯狂地撕拉了一遍……
当宝贝女儿的身影出现在艾青松视野中的时候，当坏爸爸的货车出现在艾小兰视野中的时候，国道212线艾家坝段的阳光燃烧了起来！艾青松停好车，大步流星地奔向女儿，蓦地，他停了下来，向欣喜奔来的小兰摆了摆手。小兰迟疑着不再向前，听得父亲说：“宝贝，不要过来了，爸爸这段时间在外到处跑车，接触的人太多太复杂了……”
她懂事地点点头，说：“爸爸，快过来吃吧，你好久都没有吃上妈妈给你煮的饭菜了呢……”
艾青松鼻子一酸，从车上提下便携式桌椅，在空地上铺开。这套便携式桌椅，是李菊花专门为他精心定制的。她对他说，你跑车累了，就歇歇吧，坐下来喝口茶、抽支烟，然后她又调皮而羞涩地一笑：“顺便，再想想兰兰吧……”
艾青松一边歆享着爱妻幸福的味道，一边和宝贝女儿拉扯着家常。你瘦啦，乖乖。
我没瘦呢，你才瘦啦，还黑了，艾小兰撅着小嘴，远远地看着父亲，含泪说。
嘿嘿，男人黑，奋斗色，等疫情结束了，等日子好些了，爸爸就回来陪我的乖宝贝，爸爸就不走啦……
艾小兰远远地伸出小指，艾青松心神领会，也伸出小指。金色的阳光铺满了艾家坝的大地，静静而柔美地笼罩着艾青松魁梧的身材和艾小兰娉婷的身姿；那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此时分外的馨香，忙碌的蜜蜂也停止了采蜜，围着艾青松和艾小兰翩翩起舞！
……艾小兰提着空保温桶，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驾车而去。艾青松回头张望了一眼女儿，眼眶一湿，然后猛地一轰油门——前方两公里处，金色的阳光铺满了吉安镇防疫卡点，静静而柔美地映照在李菊花今天格外娇羞的脸上，她，正在深情地守望着丈夫的到来！
300米、200米、100米、50米……艾青松与李菊花深情地四目相对。一朵绯红的云，挂在李菊花的脸上，在阳光的映衬下，分外灿烂！
杜敏：笔名落叶当空舞，男，四川南充人。现系四川省南充市嘉陵一中高中语文教师，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南充市散文学会会员，南充市青年诗词学会会员。在《华西都市报》《现代快报》《今日文艺报》等各级各类刊物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数百首（篇），多次获征文奖，有多篇文章被收入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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