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姥爷和药

作者：朗月

“晨儿，晨儿，好点没有？来吃药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梦见了姥爷小时候喂我吃药的画面。梦醒时看了眼手机，显示凌晨四点半，我却突然有点想念我的姥爷。我和姥爷虽然经常联系着，但也只是我和姥姥打电话时，捎带着和姥爷说几句。

姥爷老了，不像以前那般爱说话，和别人聊天眉飞色舞，夸赞着自己的大外孙女。这些年，他变得愈沉默、愈沉默了。

 姥爷年轻的时候是个部队里的军医。大概是上天想要弥补他幼时的不幸，在他少年经历丧父之痛之后，他竟然顺利地通过审核从了军，并且在部队里得到了学医的机会，当了卫生员。

姥姥说，当时姥爷在部队里，很是受人敬重，官兵们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句“陈医生”。他也把心思都用在钻研医术上，学习了很多中西医治病的方法，在那个物资极度贫乏的年代为不少军人和百姓用普通的药物带去了健康的希望。

那个时候，是姥爷最欢喜、最得意的时候，以至于到了四五十年后的今天，他见到我们，依然会滔滔不绝地提起。

随着时间的发展，姥爷的部队进行了改制，姥爷也从军队干部成了一名普通的厂医。姥爷最不愿意提及那时候，不仅是因为风光不再，还因为他的上司经常指挥他，让他给经济并不宽裕的病人开些昂贵的药物治疗平常的疾病。他又于心不忍，因此常常和上司起冲突。这样一来二去，不合群的姥爷就被厂里的医院“边缘化”了，不得不办理了内退，和姥姥一起照顾年幼的我。

 也是奇怪，明明父母都是健康的，我却生来多病。小时候，我经常闹咳嗽、发烧、内脏炎症，每次总免不了打针吃药。吃药还好——西药是甜的，没什么苦味，我不太抗拒，打针和输液就糟了。每到打针输液，我总是哇哇大哭，让姥姥姥爷和护士很是为难。我当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很小，姥爷总得想尽一切方法，才能哄我老老实实打个针，输个液。

 然而，小医院对我的疾病，也有不拿手的时候。记得是我七八岁的时候，染了肺炎，总是发烧咳嗽，尽管天天输液打针，却怎么也好不了。医院怀疑是重病，建议转院进一步检查，这可吓坏了一家人。

姥爷行医时候听过一些偏方，可以治疗我的病。听人说用腌好的白萝卜刮背可以治疗咳嗽，用煮熟的鸡蛋包银镯子滚头部可以治疗发烧，还有一些民间没什么毒副作用的药食同源植物煮汤喝（不建议模仿）。姥爷全部用上了。我小时候不知道做这些事的含义，只是觉得好玩，经常问姥爷啥时候可以继续用土办法“治疗”。

 “乖孙孙，”姥爷一边安抚我，一边拿出一个小蛋糕给我，“吃药把病治好了，就不用打针。”

 “好，”我说，“姥爷，病啥时候好呀？”

 “这个病不难治，只要晨儿乖。”

 但我并不知道，姥爷在得知我可能重病的情况下焦急万分，甚至想把唯一的房子卖了和父母一起为我治病。只是，他在我面前，永远是那个慈祥的姥爷，不会露出病人面前不该有的情绪。奇迹般的是，土办法好像真的有用。后来大医院的结果也出来了，不是大病，一家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后来跟学医的同学聊及此事，他坚信是安慰剂疗法，我觉得或许是安慰剂，但或许也真的有些作用。

 后来，我大了，却不知什么原因，得了需要住院一月余治疗的急病，而且还不轻。年事已高、快八十岁的姥爷也跟着父母一起为我四处求医问药。好在，药物很先进，后来我也治好了。感谢现代生活条件的改善、医疗技术的发达，若放在以前，命途多舛的我可能早就一命呜呼，哪能在这里闲情逸致地听着小曲儿，写着文章呢！

 姥爷老了，有很多老年病，需要吃药。但他总是舍不得吃昂贵的药物，总是用一些价格低廉的老药。我们说，他也不听，老是说想给晚辈留点钱。得益于多年的从医经验，姥爷大概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慢性病，该吃什么药。姥爷在老家，没事就经常出门逛公园，他不像以前善于言语，选择和三五老友一起回忆往昔，想想那些年开过的药。

 写下这篇文章已是学期末尾，还有三两周便能回家见到我的姥爷。姥爷前些天得知我的文章上了报纸，十分高兴。我也借此写一写姥爷和药，衷心希望他以后能少吃点药，平安、健康、长寿，长命百岁。

 作者简介：朗月，女，河北保定人，在网络平台和各大报刊上发表多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