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李芬芳
30年前谷雨时节,浇麦,陈省老师至今及记忆犹新。
那时候,老天爷不知为何生气,风不调,雨不顺,一个劲猛烈地往豫东平原发火。一个月没有降落一滴雨珠。
骄阳似火烧,炙烤豫东大地。乡间的土路上尘土厚厚的,随风到处飞扬。一望无际的小麦萎靡不振,干渴得别说长籽,性命难保,危在旦夕。
路旁的野草生命力那么强,一棵棵竟然焦黄枯萎。
小麦,在豫东平原可是家家户户一年的口粮。谁敢怠慢呢,村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竭尽全力抗旱,日夜浇麦。
陈省老师家一头沉。他自己在县城高中教书。妻子孙巧在农村照顾老人孩子,养殖、种地。
周六没有排课。周五放学,陈老师匆匆骑车回家,到家夜幕已经降临。他执意要下地浇麦。妻子孙巧同意,因为白天争不到机井,浇麦的人家排着长队。
地里没有灯。天上有月亮、星星。天幕湛蓝,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照耀静静的田野。田野里冷飕飕的。偶尔一声鸟鸣划破静寂的夜空。远处的村庄像连绵起伏的群山黑压压的。身边的麦田平坦如砥,整齐的麦穗纹风不动,奄奄一息,亟待救援。
陈老师身穿夹袄、脚穿胶靴。他用架子车把浇麦的工具:水泵、水管、闸刀等拉到机井旁边,夹袄脱下,扔到地头,双手提起沉甸甸的水泵一点一点往深深的机井里慢慢地续着。
妻子孙巧40岁光景,说话文文静静,模样周正,双眼皮,大眼睛,眉清目秀,瓜子脸,白白净净,个子不高,瘦瘦的但吃苦耐劳,干活麻利。
她全神贯注地扯着泵绳。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水泵下到机井有水的地方。接着往麦田里摆水管。管子接头处用结实的绳子加固。过路的管子用土和木块实实地封住,以防管子被车子碾崩。
浇麦前的准备工作有的繁重,有的精细。如果水泵下不到位,抽不出水。如果闸刀盒中的电线头接不合格,仍旧抽不出水。水管接头只有衔接牢固才不漏水,或者少漏水。
水管全部摆好。长长的管子像一条巨蟒弯弯曲曲匍匐在田间。闸刀推上,清清的的井水一下子胀满所有的水管。那时没有滴管,哗哗哗流向麦田。
陈老师抱着水管头灌溉好一畦麦,掉头灌溉另一畦麦。孙巧盯着源头的闸刀,听着丈夫的指挥。丈夫喊:“关闸!”孙巧赶紧关闸,丈夫喊:“推闸!”孙巧急忙推闸。偶尔自动跳闸,孙巧找清原因,然后小心翼翼地推闸。偶尔有水管冲开,孙巧关闸,陈老师去接水管。
陈老师浑身的衣服早已被井水和汗水湿透,头发湿淋淋的,像一只落汤鸡在麦田里蹒跚地奔走。
凌晨3点半,正值黎明前的黑暗。村里公鸡嘹亮地打鸣。
陈老师非常疲劳,他一不小心,触电了,大喊一声:“不好!”随即摔倒在地,背朝黄土,面朝天,不省人事。
孙巧及时发现。她立即关上闸刀,切断电源。
她心里突突突直跳,但头脑冷静,做事有条不紊。她跑到丈夫身边,拿起铁锨,一铁锹一铁锹掘土埋住丈夫的双脚、四肢,让他身上的电流迅速流向泥地。
她扔下铁锹,挥汗如雨,蹲在丈夫身边守护。陈老师只露着头颅和胸膛。孙巧静静地注视着丈夫,侧耳倾听,听不到他的呼吸声。陈老师紧闭着眼睛。孙巧心里充满恐惧和悲哀。
天色微亮。鸟鸣此起彼伏。
孙巧悲痛地回村子叫人。她对婆叔陈山说:“您侄子浇麦触电啦,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陈山立马喊起左邻右舍一帮人,骑车,火速赶到田野。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着陈老师,肃立静默,束手无策,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这时陈老师突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有气无力地环顾身边的亲人。
亲人又惊又喜,异口同声呼唤着他的名字。“陈省……陈省……”
他头脑清醒,生命脱离了危险。他十分感恩妻子孙巧,这个遇事冷静,充满智慧的女人,在千钧一发时刻,硬生生把他从死神手里抢救过来。
负重的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红红的圆圆的像一个硕大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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