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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刘双升《婚姻》

【阅读悦读·诗歌】灵子《对你的想念》(外二首)

文/刘双升

【作者简介】刘双升,男,笔名雨相,93年出生,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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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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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大后天我就带小侄女来啊。”二婆嘴里面仅存的几颗老牙着实抖得欢。

“好嘞,好嘞,到时候我在垭口等着。”田七连连点头,嘴里叼着的烟也跟着上下晃动,烟头在和空气的摩擦下愈发红热起来。

好一会儿,李二婆臃肿的身躯才沉没在垭口另一头,田七正要转身,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侧过身,看见自家老三从茅草丛里钻出来,手里擒着只花花绿绿的山鸡。老三笑嘻嘻的,正要展示他的收获,却看见他田七表情复杂的脸,心里一句“要遭”,手里的野鸡就跟着蔫儿了。

“看见李二婆了吗?”田七盯了老三一会儿,在烟头的红暗下去后,长叹了口气。

“老远就看见了,李二婆她…她来干吗啊?”

“你也知道,李二婆是个媒婆。”

老三手里的山鸡突然没命地扑腾起来。

田七瞧了一眼那只山鸡,又定定地道:“她给你介绍了个姑娘。”

“姑娘,我还不…”

“那姑娘叫雪兰!”

“咦?哦,可是我还不”

“老三,你已经长大了。”

“呃?嗯。但是…”

“爸不是要逼你,你已经长大了,你该成人了!”

田七独自回去了,留下老三一个人在垭口上。

老三茫然又心绪纷乱地站了一阵,转身向着李二婆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望了那头一会儿,又低下头来,打量着手里的山鸡,山鸡有一阵没一阵地扑腾,他忽然觉得它有些可怜。

山鸡像一颗石头般被扔出去,眼看就要撞入草丛,却终究反应过来,伸开翅膀,扑摇几下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老三又觉得它极其可恨,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全力向它砸去,但没能砸到。山鸡大约是感觉到了什么,几个振翅,飞入林子里去了。穷秋的冷风刮来,老三全身崩紧,风割得视线也模糊起来,他急急眨了眨眼,四方瞧看,看清了铅灰色的天空,寒黑的林子,朽黄的土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林子,“哎!”他无力地垂下双肩——所有的林子都是一样的寒黑。

大后天翻个身就到。鸡还没有打鸣,老三就利索地起了床,溜到门口,轻轻取下门闩,先把头凑了出去,看到天空的夜蓝还未减轻,正要偷笑,却被一阵刷锅掺水的声音打断了念头。他挫败地望向厨房,那里的门半掩着,内里透出来橘黄色的灯光。老三把门大打开,木头门发出专业的“吱呀”声,不满这种无果的早起。他洗了把脸,把拧干的毛巾挂起来,走到屋后,望见垭口上一明一暗的微弱红点,想要慢慢地走过去,也的确这样做了,可是不一会儿还是到了垭口。

田七抽着烟,看着老三走到跟前,“哎”地一声,吐了口浓烟,从胸口的衣兜里摸出几张票子递给老三,老三一手接过。虽然看不见老三的表情,可田七知道,肯定没有平时那种喜悦。“看着点路。”田七说。“放心吧!”老三硬着脖子走过垭口,往镇上去了。

老三提着两斤猪肉在屋后站了好一会儿,细细听院坝里的二婆和爸妈摆龙门阵,当他听见一个陌生又尖锐的女声响起时,身上一阵麻,听了一分钟,心里念着“豁出去了”,就急急往前,几个大跨步到了院坝里。院坝里的老柏树下,坐着两拨人,一边是自己爸妈,一边是李二婆和两女一男,老三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顺着目光看过去,那满是审视的目光属于最右边一个小半脸麻子的女人,老三正有点不自在和疑惑,身上又落下一道目光,他略略转眼,却看见一个满脸写满不高兴的小男孩儿,小男孩近乎讨厌的眼神持续了两三秒,就不情愿地朝左边努努嘴,于是他看见了那个微微低着头的女子,“呼……”,真是她!老三松了口气,脸上的不自在全消了去,更慢慢生出了高兴。

雪兰一头乌发,用一根小橡皮筋束起,上身穿着一件小白花衬衣,下身是浅灰色的裤子,脚上一双崭新的布鞋,正听着热闹的龙门阵,身旁的弟弟轻轻撞了她一下,她抬起头,愣了愣,看见了跟自己一个丝厂同时又是丝厂乐队领唱的杜仁山。杜仁山朝她笑了笑,那笑却有点怪,仿佛牵着她,让她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有的事就是疾如流星,恍惚间,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老三的兄弟们都说他有本事,居然几封信一首歌就搞定了厂里的美女。明天就是办喜酒的日子了,可是老三这会儿却在山顶上后悔着!他突然不想结婚了。

田七背着双手,烟也不抽了,在院坝里来来回回地走。

“哎呀,你在这里过去过来干嘛啊?看得我着急,得去找老三说说啊!”田七嫂站到厨房门口,两只手不知道第几次在围腰上擦了擦水,满脸是焦急的神色。

田七听了这话,停下来,慢悠悠地说:“他在山上,能像山鸡一样飞了去。我逮得住它?”

“那找个不用逮他的去。”

田七眼里精光一闪,就往李二婆家走去。李二婆正要出门,瞧见他急急忙忙的,正要询问,却被田七抢先开口:“是要去雪兰家么?二婆。”

“是啊!去看看雪兰。你这是怎么了?”二婆答问两不误。

“哦,那好。哎…边走边说。”

两人一到雪兰家,李二婆就钻到雪兰房里去,不到十分钟,李二婆又钻出来,把一个白色信封递给杜田七。田七拿了信,道了别,就急急忙忙往回赶。

老三还在山顶。这里有几块怪石,这个地方从小就陪着他熬烦心的日子。他在这里走、坐、跳、卧、蹲,快要一天了,可是一点都不解烦。天空开始要转为夜蓝色的时候,田七喘着粗气爬到山顶。老三早早就注意到他爸,本来要想躲,却又见他爸远远就在晃手里的那一点白,却又莫名地不想躲了。那点白到了他手里,成了长方形的白色信封。他把信打开,白底红线的信笺纸露出新生不久的字迹:

仁山:

我知道你现在的烦恼,我其实也和你一样,也突然害怕起来。我们原本不过是要进一间从没进去过的屋子而已,我们对未知应该是充满好奇的,可是婚姻这根门槛不一样,它很容易跨过去,但却很难再全身而退。这种没有退路的选择让人产生恐惧。我也知道你不是在无理取闹,你是真的喜欢我,所以不愿意把我们托付给没有预见的将来。我知道,婚姻过后将要面临莫大的压力和无可推卸的责任,而我们却还不够成熟,你怕我们会坚持不住。但是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想想我们的爸妈,他们结婚比我们更早,他们一样不成熟,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还是过来了。我们的确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但是我们终究得踏出第一步,我们不可能站在原地一辈子,既然犹豫到什么时候都必须要往前走,为什么不现在就走呢?我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事是准备好了才去做的呢?

……

雪兰

信只有短短两段,老三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间,眼眶变得酸涩起来,风吹过,林子也整个儿晃动起来,他缩成一团,在怪石间微微地颤抖。

等待田七把不知道第三个烟头踩灭在垭口上,山坡上传来老三的喊声:“爸!”那喊声虽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响亮得很。老三几个大步跨到田七身前,伸出一只手,恳切地说:“爸,给我一支烟。”田七一脸了然地掏出烟跟火柴,一手塞到儿子手里,另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紧紧捏住,“好!”田七脸上的笑意和眼角的湿润是自老三出生后再没有过的。老三笨拙地将烟点燃,才吸一口,就猛地咳嗽起来,田七哈哈大笑起来,从儿子手里拿过火柴,麻利地为自己点了一支。两点火红并排着从垭口回到屋里,一路上的寒冷全被他们烤得烟消云散。

1992年呵气成雾的时节,杜家里里外外都充斥着欢喜的声音,弥漫四处的白雾被杜田七烟头的那点火星引燃,成了再火热不过的气氛。婚礼开始,杜仁山和辜雪兰站在堂屋里拜天地,两人身上的服装都有些大,不知是他们太瘦还是太小的缘故。一根中间结着大红花的红布条把两人拉在一起,在大伙儿的簇拥下完了礼。

日子就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悄悄溜走,转眼间当年拉着两人的红布条改成了胖墩墩的小娃娃。总有那么些时候,雪兰会跟孩子倒苦水:“桐花啊,你说妈妈当年咋就被爸爸一首歌给骗了哦!”老三呢,就会在一旁点着烟,反驳道:“幺女莫听妈妈的,爸爸才是遭妈妈一封信骗了的!”小桐花是听不懂的,但是会骨碌碌地转那黑亮的眼珠子,然后“咯咯”地笑,两口子拿他没办法,也只好跟着笑,但都笑得带了蜜。

“‘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仁山,正如你为我唱的一样,我们的将来可以是这样的,也一定会是这样的。一起走吧!”

这是那封信的另一段。

《琴泉》微信号:stzx12345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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