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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王建平《与井有关的岁月》(散文)

阅读悦读丨向芳《致我的侄女》(散文)

文/王建平

【作者简介】王建平,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小说林》《北方文学》《参花》《芳草》《百花园》《华西都市报》等报刊,有多篇作品参赛获奖并入选集,出版小说集《那一盏灯》《甜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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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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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长江支流嘉陵江中游的一个小县城,家座落于“晓古街”的尾巴上。名曰街,实则为一条小巷弄,最窄处差不多可以通行一辆架子车。巷子小,但人密声杂,随处可听“你吃了没?”“快去,今天发煤油票啦!”等世俗之极的声音。后来,嘉陵江流域开始渠化——长江防委要求沿江两岸硬化堤岸,阻遏泥石流入江。十年后小县城傍江而绕的十里长堤诞生了,并有了一个时尚的名字:“滨江大道”。江水东流,江边沙窝子井的原址虽藏身于大道之上楼宇之下,但与井有关的日子被挽留于心间。

大概十二岁那年,已是初中生的我可以单独挑大半桶水了。那时,县城居民户是没有安装自来水的,我们晓古街北端的街尾上有一口深水井,名叫“北门水井”。水井坐落于街口旁边,井台是用青红条石砌成的,井台高过路面两轮条石,井基呈五边形,占地约八十平方米,五根正方形的青砖大柱子足有八米之高,井顶为穿斗榫屋面,五条青色琉璃瓦脊梁顺势滑下来,到头再翘起脊尾,井腔为圆形,三米有余,绿黑色厚苔藓长满井口,井口上木桶粗的圆轱辘横在杂木架子上,当空水桶下落,从看不见的黑洞里发出“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咚”最后一声闷响,片刻,水入桶了,搅动轱辘,轱辘被磨出“咕叽——咕叽——咕叽——咕叽——”长长的痛苦的呻吟声,待酒杯粗的井绳重新缠满轱辘,一只手伸向空洞拽过水桶,“哗——哗——”地倾入购水人的桶内。三分钱一挑。我们这些半大小伙子,一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二是为爸妈节省几分钱,所以很少去“北门水井”挑水,而是结伴下河坝去江边的沙窝子井里挑水。

沙窝子井,就是在离江边十多二十米的地方,挖出一个直径差不多一米的圆形深坑,坑深不超过七十公分,内圈用鹅卵石堆砌,用细鹅卵石铺垫在底部,舀出浑浊的泥浆,江河里的水经过无数层细沙过滤,渗透出一窝清清亮亮的水来。不知是哪一辈先人取名叫沙窝子井,形貌如实。此井供一人轮流去舀,水不会见底。清晨,江面上腾升起若隐若现的轻烟,早起的男人呀呀鸣鸣一路学着杨子荣李玉和的唱腔,穿行于翠柳和芦苇的行间,挑回一挑挑凉冽爽口的沙窝子井水,一定会换来家人的满面笑容。

要说星期天在沙窝子井挑水的人真不少,不上班的娘们这天都涌向河边洗衣服,来河边挑水的学生也多起来,要么哥俩,要么姐弟用一根扁担两人抬水,踉踉跄跄,一路走一路往外溢水,有头脑的哥哥姐姐会撕下沙滩上的一片树叶儿丢在桶里的水面上,好神奇哟,水面像被收紧了一样,向外溢水就少了许多。在沙窝子井里挑水的大人自然比平常要多些,这些人涌到井边,没人安排排队,但挑水的人在说说笑笑中先来后到,从来没人加塞,但大人们只要见到像我们这样的半大小伙子,还会用让我们先舀水先回家作为一种奖赏,有几次弄得我的脸红红的。

这年夏天,我发现挑水的人群里有一位解放军,他身着军绿裤子,一件白色衬衣扎在军用皮带里,我好生敬慕。这叔叔真好,依到他了,只要有人赶过来,他都会让着别人,还笑嘻嘻地对别人说,你忙,先舀吧,我是闲人!这句话在那个夏天我听到过好多次。后来从大人口中,知道这位解放军叔叔姓张,家住江边老城墙巷子里,他家里只有一位父亲,三天才用完一挑水,张叔叔每天都在为老城墙巷里几位军烈属老人挑水。入秋后,我没看到张叔叔的身影,但长大我要当解放军的志向就在那个夏天烙下了。

夏天的一场洪水袭来,老县城遭遇到好几十年不遇的洪水,整整两天,洪水才退去,但原来那口用了将近两年的沙窝子井被泥沙填平了,没了踪影,正当我为失去沙窝子井痛切时,一天下午我看到一位大叔在河滩上挖井。那时我才知道我们下河坝这几年原有的沙窝子井都是这位外号叫“刘讨口”人挖的。“刘讨口”五十多岁,胡子拉渣的,穿在身上的衣裤男不男女不女的。他先挖好井底,再蹲在泥水里砌好井壁,最后双腿跪在泥沙上用没把子的铝瓢往外舀泥水浆,歇息时吐掉嘴皮上的烟头,再一次舀掉浑水,最后丢给在场人两个字:明早!我听了,不是很懂那句话的意思,但我不多嘴,抬头看见蓝天上有白云在奔跑,低头是“刘讨口”那张被天空映照过的脸,亮晶晶的,嘴角流淌出来的笑,自然单纯。

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放学后参加了一场年级篮球赛,所以,暮色当空了,我才出现在江边。忽闻,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过身去,近了,看清来人是我认识的“刘讨口”。

“刘讨口”常年住在下河坝牛市场的阁楼里,农历初三初六初九牛市每个集散市后,他就要帮市管会管市场的人清扫一次牛市场的粪便和垃圾,没工资,但对他来说有一个免费落脚之处就算不错了,同时,他在牛市场的一个角落喂养了两头半大子猪仔,每晚拉回好几家饭店的潲水,每过两月卖一次,换回钱糊口,他最大的成就感是挖出沙窝子井供人挑水,他住的阁楼与井相距只有几十米远,每日守护好自己挖的井也成了一件正事。

他说:小伙子,那井水今天莫法吃了。

咋啦?我问。

我不加入他们的组织。“刘讨口”捂住腰说,他们打了我一顿,离开时还向井里屙了几泡尿。

他们是几位?一伙?一群?我不知。我问,你说他们的组织是啥子意思?“刘讨口”没理我,手上提着没把子的铝瓢,抢在我前头,朝沙窝子井走去。

于是,我调头赶往“北门水井”。远远地我看见夜色中的井台上涌了不少人。一片哗然。因为十多分钟前有人打水从井里打起一只女式绣花鞋。有人说,难怪不得,大前天下午,中院子里大恶霸地主的三姨太太被批斗回来,这两天就没人看见过她的人影儿……

听到这儿,我顿觉天塌下来了,胸口上像被压上一块石板,难受极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事都与井有关?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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