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季明霞
【作者简介】季明霞，笔名秋雨春燕，2007年开始专业写作，代表作《七幅美人图》荣获2012年全球首届华语新锐小说大赛第二季冠军。《暗香》获得榕树下最具潜力奖。长篇《暗香》《花冢》工人出版社发行上市。
【内容简介】少女与渐冻症男孩的懵懂爱恋，在雪夜初见那刻便注定会如同从天而降的雪花，还没结果就将枯萎。而在最美的时光里，她接而与几个性格迥异的美好少年相遇、相识、相知。可青春本来就是马不停蹄的相遇和错过，残酷命运的安排下，兜兜转转，她却还是逃不开那最执着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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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小节父母
下班点，温建军送了个客人到市立医院。算着奕静上的是白班，便把车停在医院大门外的停车场等奕静下班。
想着，他们一家也是有日子没有在一起好好过个周末了，打算今天晚上自己歇车休息一晚，拉奕静一起去超市，买点鱼，排骨，菜什么的，回家给女儿改善一下伙食。
打开车门，下到车下，站在车门边，刚点好一根烟，就有保安走了过来，说这里不能抽烟，他连忙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往一边走去。在一边的台阶上坐下后，这才感觉自己整个人累的都快要散架子了。
也是，要不是他在部队锻炼出一个好身板，也许早就挨不住了。凭谁也不能这么没白日没黑夜玩命的跑车，一跑还就是一年。
深冬的风有些刺骨，温建军把脖子往羽绒服的衣领里缩了缩，看天色已经黑透了，想给妻子打个电话，以免错过。一摸，手机竟然落在了车上，起身往车边走。从车上拿出手机，关门那一刹那，眼睛掠过前方，人一下僵住了。隔了几辆车的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边，一个中年男人殷勤的正为自己的妻子在开车门，而那个在他面前一向都吝啬言笑的妻子，此时脸上竟挂着一丝少女般淡淡羞怯的笑。
轿车在他的视线内开走了，温建军的拳头一下砸在车顶上，一直以为完好坚强的心，此时似被人撕开一个口子，正在咕咕的往外冒着血。他双目赤红的上了车，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把着方向盘的双手此刻青筋暴露，脚放在油门上，却是迟迟没有踩下去，突然头扑向方向盘，眼角有泪滑落。
这一年，他和妻子之间争吵尽管是有数的，但是每一次争吵之后他们之间的间隙就更深了一层。他真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再高看自己一眼，才能不因为自己身上的汽油味对自己冷暴力。
有时他想，也许一开始他们的结合就是错，可是那时候的他却是对自己说，只要用心去呵护，全心全意的付出，她的心就算是块石头，也是会被焐热。可是如今女儿都快十八岁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好像是越来越远。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回不到最初，刚结婚时的甜蜜。
拿出手机，拉出妻子手机号码，很想打过去，问问她在哪？可是仅剩的一点男子汉的骄傲，却是阻止了他的举动。最终拉出家里的号码，拨了过去，一直没人接，收线，把手机往一边的座椅上一扔，前面空车的牌子摁倒，还是打算休息一下和女儿好好吃顿饭。
奕静上车的那一瞬间，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回头看了看，由于自己高倍近视没有眼镜，她是什么都没看见。她不是个喜欢应酬之人，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迟来二十年的相遇，依然儒雅说话亲切的他，却是让她有些砰然心动。
人生最美好的爱情，最难以忘怀的，也就是情窦初开时，那段无疾而终，你曾经一心一意去爱慕过的初恋之人。
四十二岁，留美医学博士后，海归唐富明，人已经到了中年，也不知道是保养的好，还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脸上和身上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岁月的痕迹。他和奕静再次相遇要感谢在他肚子里多年的几块“小石头”，要不是它们，茫茫人海，再次相遇还真是个未知数。
在倒车镜里看着后车座上，那依旧美丽的女子，心里洋溢着重逢的喜悦。出院后邀请过她无数次，可都被她给拒绝了，要不是无意间在她闺蜜田娜，也是他们大学同学那听到她当年对自己也是情有独钟，他都打算放弃了。妻子不愿意回国，两人之间又没有孩子的牵绊，回国之前，他们了结了一开始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婚姻。他知道她曾经暗恋过自己，其实当年他心里也是装过她。只是那时，她一直对自己都是冷冰冰的，他只当是她心里没有他。这才退而求次，追求了班上一有家庭背景，在学业、事业上对他能有帮助的女同学。
最初他只是暗自高兴和她的重逢，只是想一起吃吃饭聊聊过去，像朋友一样的相处，因为她，爱上这座城市，留在这座城市。即便是不能结合，心也能有停留的港湾。后来，田娜无意间说起，她和丈夫这些年关系处的并不是很好，但他还是没有想太远，只是想留在她身边陪着，哪怕是远远的看着也好。
这样想着，他又重新拾回信心，他知道她有个即将要高考的女儿，倘若，也只是倘若有那么一天，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爱她，就会爱她的所爱。他只恨当年不知道她的心意，要不然也不会错过了这么多年，“女儿，今年多大了？”
上车两人都不说话，车厢的空气有些凝结，唐富明率先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
“十七了，你呢？”重逢这么久，奕静尽可能的回避有关两人家庭的话题，今天唐富明问起，也就随意的问了一句。
十字路口，红灯，唐富明刹车，回头微笑着看着她的双眼言道，“回国前，我们就办了手续，没有孩子。”
唐富明这样说，奕静莫名的就是一阵心悸，人也就有些不自在。
绿灯亮了，唐富明脚踩油门车驶了出去。唐富明不再用灼热的目光看着她，她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别扭了。
吴亚轩的母亲四十岁出头私企老板孙淑珍，沉着她那发黄的胖脸，将车停在了楼下，气呼呼的下了车，使劲的一甩车门，往自家住的单元走。想着自己儿子，就为了一个无意间救过自己，相处不久的女孩子，便忽视了这个照顾抚养他多年的母亲，还真是有些气馁和伤心。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想到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儿子的身体。拿出手机拨了过去，好一会那边才接通，接通听到儿子温和的话声，心才落地，好声好气的问道，似乎刚刚的恼怒根本就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儿子，这会到哪了？身体没事吧？”
车上吴亚轩一手撑着车窗边的栏杆护着身前的温奕，一手拿着手机实在是有些吃力，“我在车上，就要到了，下车给您电话。”说罢，挂了机。
孙淑珍手里拿着手机一脸的黑线条，好一会才把手放了下来。
“你妈妈啊？”车厢内很拥挤，窝在吴亚轩胸前的温奕却是没有觉得，听了吴亚轩的对话，侧脸问道。
吴亚轩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温奕眼里却是有了笑意，“你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身后有人往门边走，吴亚轩被挤得往前一靠，身体便和温奕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这是在车上，温奕倒没觉得有什么，黑暗中吴亚轩的脸却是有些发烧，心也莫名的狂跳起来。
车厢里面人多，一人一口气，又是大冬天，窗户都紧闭着，空气有些不流通，味道还真是不好闻，顶的吴亚轩胃里一阵往上翻酸。这不是说他有多矫情，而是以前他都是骑车上下学，很少搭公交。可是自从得了那种病后，他和同学一起骑车上下学的快乐便被剥夺了。此时，他胃里很是有些难受，却是不后悔和她一起挤公交。
吴亚轩刚站直了身子，突然一阵急刹车，吴亚轩伸手拥住往前倒的温奕，尽管吴亚轩死死的抓住栏杆，两人的身子还是随着车厢里的人前后摇晃了一下。站稳后，车厢内一片谩骂声，有人在喊，“前面出车祸了，出租车被一辆货车给挂翻了，还压倒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温奕个子矮，看不见，听前面的人提到出租车，一下便想到自己父亲。她猛地推开吴亚轩不管不顾奋力往车门口挤。吴亚轩不明就里，只看温奕的举动，就知道有可能是出什么大事了，立刻默契的跟了上去。
温奕惊慌失措拼命的拍打着车门，喊着，“师傅，请开门……”
尽管还没有到站点，温奕惊慌的喊叫声，司机还是为她开了门。
温奕跳下车便往出事地点跑，当她逼近看清车牌号时，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为那些流出来的血迹难过，不管是谁，这都是一个为了家人在外拼搏的辛苦之人。
吴亚轩赶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奕回头朝他苦笑了一下，“我爸爸是开出租车的。”
吴亚轩听言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刚刚看她没命奔跑的样子，还以为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是她的什么人呢。两人往回走，吴亚轩看了看车站，问道，“这下咱们怎么办？是继续坐公交，还是打出租？”
吴亚轩话落地，那一丝可爱的笑容，又回到温奕的脸颊上，“你咋忘记了自己的双脚呢？这里离小区还有不到三站路，咱们走回去吧！”
吴亚轩心里也是正有此意。
孙淑珍前脚进家门，丈夫吴伟明后脚便跟着回来了。进到客厅没有看见儿子，“小轩没回来？新环境也不知道他适应不？”
孙淑珍听言嘴角一撇，“他不要有多适应！我看这次你那宝贝儿子，转学倒是转高兴了！”
“此话怎讲？”
孙淑珍起身往厨房走，“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吴伟明看着中年有些发福妻子的背影，想着这些年妻子为自己和儿子的付出，他真的希望老天能可怜一下他们做父母的不易。妻子没读多少年书，却是很有经商头脑，她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挣钱，可是为了儿子，她却是把自己辛苦多年铺开的摊子，交给了他小舅子来打理。但是他那小舅子却不是个做生意的料，面上是他在管，背地里还是他妻子在操心。想着妻子的精明，再想着自己除了一肚子的墨水，为人处世木讷糊涂的脑袋，有些愧对孩子和妻子。要不，他现在至少是该坐在那个区长的位子上，而不是被人排挤到没有啥实权的教育局副局长的位子上。他叹了口气，喝了口水，走进厨房。
赵朝阳出了学生家，正要赶去温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脸色剧变，打车直奔火车站。买上车票后，飞奔进站，上了火车才给学校导员打了电话，接着又往温家打电话，想着他上次还多拿了人家五十元，他可不想让人误会他。电话却是迟迟没有人接，他就不明白了，这家看起来条件也算是不错了，为什么就不给孩子买部手机呢？
走了一会，吴亚轩看着温奕身后的大书包似乎要把她给坠倒，伸手去拿她的书包，温奕却是一闪身跳了开，上到路边的水泥路台子上，一边踮起脚尖在上面走着，一边嬉笑的言道，“行啦！刚刚我还想着要不要帮你减轻一下负荷呢，这看你有力气帮我拿，那我们就各顾各好了。”
看着眼前的女孩嬉笑着撑开双臂像是在走钢丝一样在上面摇摆着往前走着。吴亚轩的心也阳光起来，“咋看你和在学校不一样呢？现在的你就像是一快乐的小燕子。”
温奕没有停下来，却是白了他一眼，“没啥开心的事，整天傻笑，我又没病。不过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我这儿人还真就是有两面，一面是人前沉默寡言的小淑女，一面是人后的顽皮捣蛋小魔女。”说着话，她嬉笑的朝吴亚轩伸手作势要抓，“怕了没？怕了以后就躲我远点。”
吴亚轩脸上的笑意更浓，想想也对，有时他在家人面前是一副样子，在亲近的人面前又是一副样子，就比如眼前的可爱女孩，弯弯的眉毛，一双清澈有神的杏眼，健康红润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在她快乐心情的感染下，被疾病弹压沉重了许久的心情，正在慢慢的放松。尽管对于那已知未来，他还是恐慌、害怕，但只要眼前是快乐的开心的，又何必去想那不堪的未来呢？
“温奕，你父母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吴亚轩笑着问道。
提到自己的名字，温奕得小脸立时垮了下来，双手叉腰，“吴亚轩我在这里郑重的说一声，温是那个温暖的温，奕是神采奕奕的奕，小子，你听明白了吗？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那你就要去问我爸妈了，谁让他们一个姓溫一个姓奕？”
看着双手叉腰摇头晃脑解释自己名字的温奕，吴亚轩笑出了声，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腮边的那一对小酒窝时隐时现。
温奕望着突然笑起来的吴亚轩愣了一会，才缓缓言道，“吴亚轩，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经常这样对着女孩子笑，会让人冒鼻血的。还真是妖孽。”最后几个字温奕压低嗓子。说完不看吴亚轩，跳下水泥台子往前跑去。
吴亚轩被她最后一句赞美的话，弄的是哭笑不得，却还是追了上去。自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夸他长得好，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妖孽。
两人一路追追打打，不到三站路一会便走完。小区大门口，温奕手指着前方一栋楼，言道，“我到了，你呢？”
吴亚轩指了指小区内唯一的一栋小高层，说，“我家在那边！一单元，十楼，东户。”
“哦，那边可是富人区，还有不用说的这么详细，我也没有打算去登门拜访。再见啦，吴同学！”
“周一早上等你一起上学！”吴亚轩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温奕。
刚要抬脚的温奕，连思索都没有立刻答道，“别！每个周一我都会搭我爸爸的车去学校。”
吴亚轩听了，心里头莫名的一阵失落。一边往自家走，一边在心里琢磨，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心情起伏落差怎么会这么大？想起那个雪夜，他倒入雪地里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关切双眸，那时没想到，他们还会再相遇，还会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前后位。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帝的补偿吧，派了这样一个迷糊的可爱小天使前来守护自己。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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