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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小说】宁思荣《杏儿花开》(下)

《阅读悦读》2017年10月热文榜(附平台选题)

文/宁思荣

【作者简介】宁思荣,笔名以诺,现为中国陕西省咸阳市礼泉县第一中学学生。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又是三年,那黄土坡上的杏树又粗壮几分,今年的枝丫也比往年比繁盛。一朵明媚纯洁的杏花儿正在悄然开放。只是那天边的阴沉让人只觉折煞了这光景。

“婆,你看,喜鹊!”春杏望着那白桦树上的喜鹊惊喜道。

赵婆子经了这几十年的沧桑,如今已头发花白,牙齿掉得也所剩无几,她起身颤巍道:“是啊,喜鹊。杏儿,二狗怕是要回了,老婆子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春杏望着村头“是啊,竟是俄的生日咧。”赵婆子闻言也只淡笑。

“狗娃回来咧,狗娃回来咧,读大书的人回来咧,大伙儿快出来看!”一个庄稼汉走街窜巷,只一刻钟,全村人都去了村长家,想看看这位未来的官老爷。

从嘈杂中,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唉吆……这不是咱村的狗娃么,这都上大学咧!做咧官老爷!实在是野鸡变凤凰咧!可是要把俄们这些土气乡里人忘咧!”这说话的就是张芬,二八年华,却还未出嫁。之后实在不能再拖就嫁与了那东村的刘麻子。那刘麻子却是个好奢恋赌之徒。之后有了个小子,那小子却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整日跟着刘麻子一起‘混世事’张芬实在受不了那爷儿两,就回了娘家,也就是张家村。可娘家除了他娘,其他人都不待见他。尤其是她那两个嫂子,更是咄咄逼人。如今这张三姐如此酸溜,想着也是眼红。村里人既是这般想着,也便无人接话。张芬自知无趣,又丢尽脸面。便猫着腰从墙边溜开了。大家丝毫没有受那段小插曲的影响,又各自说着恭维的话。二狗往人群中望了望,唯独不见春杏。

晚间全村人一起在村长家吃完饭后,只见那二狗躺在炕上,俊脸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的小姑娘。原是刚才喝了太多的老西风,有些上头。便嚷嚷着要找春杏,家人无法,就将春杏请了来。春杏来时,只见二狗躺在炕上,怔怔地望着窑顶。走时的藏青色长袍早已换上了‘怪异’的服装,春杏并不知二狗穿的是什么、望的是什么。

“二狗,二狗,你干啥呢,你醉咧!”

他仍是愣着。

“狗子你不说话,俄可要走了。”

二狗终道:“别,陪俄安静呆‘一时儿’,这几年,发生太多事了。你知道吗,大清早亡了,溥仪也早逃了。现在的朝代是民国,有个新党,共产党。”

春杏不解:“啥意思,这青天哪怕是变咧也不干俄事。”

二狗叹:“你不懂……”

翌日,“你们谁是张博言?”一个身着奇异但穿戴整齐的戴帽子男人问。那在村口梧桐树下聊天的汉子婆娘只看他一眼,又续聊起来。“啪!”一声巨响,村里人这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望向那男人。有几个胆小的竟已双腿颤栗。人们慌乱的寻找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只寻不见。但那男人手里却多了一个黑漆漆的管子,那管口还冒着烟。莫不是哪个东西发出的声音,要真是它……众人一片寒栗。

兀地,一个妇女颤巍道:“你找的是狗娃,村长家的。”这妇女便是昨日的张芬。众人一见是她也想到许是因为昨日的事而生报复之心吧。其实这张二狗原名为张博言,张大叫张博高。小时候村里来了个云游道士说这俩娃命贱,应该给起个破落名,消灾顺应。到成年之后才可更为本名。张大早已成年,只是人们早已叫顺了口,一时难改,也无人再改。村里人都渐渐忘了那俩娃的本名。所以那男人问及时才无人应他。可巧让张芬想着了,边想着摆村长家一道。

“村长,村长!村口来咧个狠人,指名道姓要找你家狗娃呢。衣服怪滴很!手里还拿咧个黑管管,你狗娃念书多对多,咋恁不省心呢!”村里的账房先生火急火燎的来到村长家。

村长一惊:“这,这都是些啥事嘛!”说罢,就拿着烟锅往外跑。

且看这二狗一直趴在门缝边偷听,心下一惊。这倒不好,定是那些人来了。让我给他们做事,哼!不可能。

二狗收拾好行李正打算走,猛然间想起搁置在炕头的一方红物。他复又返回窑洞。出来时,他哥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哥,是你叫他们来这儿的,得是?”张大也不辩解“是俄让他们来的,他们说只要你给他们做事,就给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咱不用在这烂村上,可以当大官。”

二狗却是嗤笑“哥,包瓜咧!到底咋个样,俄心里还没个数。”

张大:“那娘呢,你不管?”

二狗道:“不是有你么,让俄走,来不及咧。”

张大一见劝不动便直接动起手来。而二狗见如此,心中早已明了。大哥今日怕是要替那些人对自己动刀了。他不再是以前尊敬的大哥了,心中顿时酸涩十分。两人更是扭打不清。那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终于离去,张大松了一口气。便作势被二狗打晕。二狗见此,哪管什么真假。即使心中不忍,也从后门溜走。走至山腰,二狗终是心中不忍便回头望村里看。这不看不要紧,看时,那黄土沟里红光扎起,火热的火焰似是魔鬼的血盆大口吞噬着这个小山村的一切。他冲下山,他当他回到村里时,那纵火之人却早已不见。他从村口跑到村尾,从王寡妇家跑到春杏家。窑洞还在,可以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已变成了一片片冰凉的死尸。大火纵情的烧着,它吞噬着房屋,吞噬着灵魂。

那片乌云它终是过来了。

顿时,便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模糊了二狗的双眼。一时间泪水、雨水、血水、泥水混为一体汇成河,顺着那山势流向山沟沟里那早已叫嚣不已的河水中。

全村人,都死了……独不见大哥和春杏的尸体。赵婆子!白桦林里的赵婆子还没有寻到!

二狗发了疯似的跑,雨水发了狂似的往下倒。那泥水中的燕子亦发了病似的拍打血翅。终于,到了白桦林,这里倒是还没有被烧及。只看那门口的赵婆子,倚着那破门喃喃着“真好,你终于来了,你来接我了,我们该走了。”说罢望向二狗已然‘睡去’。二狗没留意到的是,赵婆子望向他时眸光里的复杂。

“春杏,春杏!你在哪?”二狗大喊。正当他绝望时看见了那缩在墙角的赤裸身体。那身体上尽是各种痕迹,惨不忍睹。二狗气红了眼。他嘶吼着,像是要与谁拼命一半。他扯下自己的袄子,小心翼翼的披在春杏身上。抱起春杏,捧过春杏如尸苍白的脸。他看着她,止不住的心疼,红了眼眶。

“杏儿,你看俄,俄来咧,俄来找你咧,俄来咧!”

春杏只是自语:“晚了,都晚了,都晚了……”

此时二狗脸上早已布满泪水。他大喊:“不,不晚,都不晚,你看俄不是还在呢!”似是说给春杏,又像是麻痹自己。他紧紧的抱着春杏。

第二天,二狗醒来。春杏却早已不在身边,他又像疯子一样,到处寻找。直到,他来到那颗杏树下。杏花瓣依旧是零零落落,那杏树上,依旧是那个少女。只是那吊在杏树上的姑娘早已没了生气。他不再哭了。他走过去,想将那少女埋杏树下。他用手挖着黄土,那双写了六年字的手血肉模糊。他将少女埋下,又将全村的人一一下葬。他没有流下一滴泪。他给那杏树上绑了一根红纱巾,那红纱巾本来是要给春杏的,他从北平回来时就将那红纱巾带着,到家后就放在了炕头。昨日逃时将它揣在了怀里。不想却成了他和春杏婚礼的见证。“呵呵,是该说造化弄人吗?”他看着自他埋葬村民时就一直跟着他的燕子自嘲道。

他将昨日丢在山腰的行李又提起,再度启程。他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走。他怕他回头,便忍不住要守着这无人村,做着那孤寡人。他,没有退路。父母死了,春杏死了。可他不能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没做,那也许是他一生的救赎了。

迎着早晨微起的太阳,纵使鼻尖已泛起寒意,仍自阔步前行……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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