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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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个在茶楼里安排了午餐。
洪敏先前讲过了，招牌菜酸菜鱼是少不掉，再加几个荤素菜搭配，基本齐了。
“刘老师，刚才谈企业话题，不瞒你说，我脑袋里现在还晕乎乎。真的，一谈起这些烦心的事，我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像个怨妇既爱又恨。”洪敏边摆着筷子边沮丧的说话。
“刚刚开始就有畏惧的情绪了？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再说，父业子承，还是中国人的老传统，你可不要辜负老岳父的期望。阿敏，你曾说过，办企业难，办大企业更难。说明你认识到这方面的现实存在。所以要打破旧的束缚，必然要有决心和斗志。至于失败的前提，是人的心里素质要培养起来。一个人，面对社会的纷纷扰扰，不会给你选择对错的答题，机会也是瞬息万变。因为社会是现实的屠宰场，人人都得挨刀子，只是迟早的时间问题。所以害怕有用吗？应该对自己的心理建构努力营造一番，使之不被形形色色的诱惑击溃心理防线，这是强大的自我心量。当然，人生的路，这么漫长，哪有不跌倒的一天呢？诸葛亮一生英明，也有痛失街亭的教训。何况……阿敏，心量，心量……怎么说呢？就像佛陀所弘扬的无量精神一样，在内心积攒正能量。噢，说说又忘了，我现在的记性差很多了。我有份礼物送给你母亲！来了这么久，一直念念不忘。不过，看你忙忙忙一直不敢开口。今天，无论如何你得帮这个忙，把礼物给老太太送过去，了却我的心愿。中午这酒嘛，留着下次见面喝行么？”刘加明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本来想去看望一下洪敏的母亲，不知咋滴，一拖再拖，就给抛到脑后根儿去了。其实，第一次来洪家的时候，洪妈妈的招待，一直令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后来，变成阿菊。小小的变化，虽然无妨他的访问大局。可是，阿菊念叨着婆婆纵容儿子的话题难免露点给刘加明听听。所以，后来每次到洪家造访，拉着洪敏去看老太太，有点意味着要背叛女主人的意愿来一次偷偷摸摸的行动。刘加明为了这件事，曾经尴尬过、愤怒过、也很无奈过。这倒不是洪敏怕老婆的缘故，而是刘加明不想这样的事给洪家添麻烦找纠纷。
洪敏一听，也不客气了，替他母亲代收礼品，并致谢老师。不过，洪敏犟劲一点，说:“刘老师，我已找好代驾。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句话，我十年前就倒背如流。”
“你呀你呀！就是这个性格……不过，意思意思一下就好。我得上飞机，公共场合又是封闭的地方，满口酒气，不雅也不妥。我知道你求我帮忙办事，心里疙瘩似的，我理解。我答应你，将全力以赴不惜代价履行。不过，有言在先……”刘加明突然把话掐断。
洪敏着急，忙问:“没事，说吧！”
刘加明叹了一口气，回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怠慢之。”
洪敏一时领悟不来，发愣。嘟囔道:“刘老师，学生笨……能不能明示？”
洪敏两眼盯着他看。
刘加明低帘。他轻然道:“火候。要掌握谈判的火候。急缓之间，留个度。所谓欲擒故纵，这是谈判技巧，技术活。你得好好琢磨琢磨，不可大意失荆州。”
洪敏一下子悟出些明堂来，高兴了。
“刘老师，这酒得喝。”洪敏硬性甩出这句话，刘加明一听就明白。好小子，要将我一军！他不语，把酒杯推到洪敏的跟前，任他处置。
三杯葡萄酒下肚，洪敏的话匣子开启了。有些话，刘加明还是头一遭碰上。
“刘老师，我老想看你写爱情、感情、男女之间的矛盾什么的情节，很少嘛。是不是这方面不好下笔？”
“你注意到了？”
“可不是啊？老早就想向你讨教！”
“你不说，我哪知道。对呗！”
“刘老师，这十几年，我被情感……折磨得遍体鳞伤！”洪敏说到这，突然间眼泪哗啦哗啦直下，把刘加明惊呆了。他哭着说，“我心里难受。可我又没有能力摆脱。刘老师，这件事，你再帮助我了却。我不想，我真的不想这样的结果！”
刘加明越听越糊涂，问他:“你突然这样……也不说明白什么事？”他看洪敏拭泪，便劝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事，哪次不帮你呢？”
洪敏冷静下来了，他道:“我对她，感激不尽。可是，她对我，怀恨在心。刘老师，当初我们确确实实是相爱。我敢发誓，我爱她是真的，有半点假会遭五雷轰死。后来，我实在想不到，她会说不爱我。虽然，我知道她是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可是，她说离开我就离开我，一滴眼泪没留下，让我很绝望。我只好依家里人，跟阿菊结婚。刘老师，我错，我大错我大错特错！当时的我，以为跟阿菊结婚，不领结婚证……以后，还有机会向她表白真情，还有机会向她示爱。结果，三年后，她回来了。见到她，我再也不会丢失机会表白自己的爱意，我是真的爱她真的思念她。她，她也哭了。我们俩抱头大哭。那时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我，我都有为之去死的念头，为爱去殉情的决心和想法好强烈好强烈，第一次体验过这么强烈的痛苦！我和她，私奔了。”
“私奔？可是，你和阿菊结婚了。而且，应该有个儿子了。”刘加明接道。
“对的。洪乾那年三周岁了。”
刘加明怪道:“你没意识自己做父亲了吗？”
洪敏点头，应:“有。”
“你想我怎么做？”刘说。
洪敏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摆在刘加明面前。随后，说话:“我想补偿她。你告诉她，我对不起她！并希望她早点成家，有困难，我会尽能力范围内的力量帮忙。以前，她住过她的朋友别墅，很想自己也有。这笔钱，买豪宅不够，小别墅绰绰有余。我应该补偿她的损失！尽管个人力量有限。”
刘加明指着信封，问:“里面是什么？”
“大额存款单。”
刘加明瞄一眼他，问道:“银行即存即取那种存单？”
“是的。拜托你了！”
“喂喂喂！没搞错吧。这单子给谁？”
洪敏一下子脸像火烧炉里的铁板又红又烫的感觉，直冲他的目帘去。
“喝酒！”洪敏端起酒盏道。
刘加明一本正经，伸手阻止他。问:“阿敏，你老喜欢考验我是吧？”
洪敏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然后，说:“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
刘加明恍然一下，随之大悟。回道:“她？”
“麻烦你！”洪敏站起来向他致敬。
“去去去，不兴这一套低头礼。你说，张可云会收你的钱？”刘加明有点心虚的意思。
洪敏一声不吭。垂帘，表情窝囊，不沮丧。
刘加明瞅着心疼。他伸手拾起那信封。封面无字，封口敞开。他先瞄一眼，随即抽出来一瞧，是中国农业银行一张标注大额存款的标单凭据，上面的大写，整整贰百万元整。刘加明重新装回去，脸上立马露出生气的模样，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后来，也许是怜悯，也许是恻隐之心的使然。他收敛了愤懑的嚣张，慢慢低调起来。
“送我去机场吧！”随后，他补道，“你在信封上签名，写上款子，给她的意思。”话毕，又补一句话，“望刘老师转交。”
洪敏一下子笑了，笑的很灿烂，带几分天真的样儿。洪敏欣然，一一照办。不过，刘加明离开茶楼的时候，心里的滋味仍然是五味杂陈。
北京首都机场航站楼。
刘加明走出机场出口。开启手机，才发现妻子早早发来过一条信息。仔细看，原来女儿下午的学校里有事，脱不了身往机场跑。刘加明看后，轻藐的眼神一瞥，关了手机往地铁站走去。离开北京这么多天，坐在地铁车厢里，放眼窗外，一路上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尽收于眼底，与离开时候的景象相比，那分枯萎的回神，仿佛一瞬间把心头的积郁一下子冲洗得干干净净。
他一踏进家，一切是那样亲切。这种感觉，刘加明站在进房的门口那目光，一觅，温馨油然而生；多少次体验，都是心中那分无法割舍的家国情怀骤然凝结起来的诗一般魂魄，震撼不巳。傍晚，女儿回来了。小姑娘一点儿不陌生，像从前那样可爱，一见面欢声雀跃，嬉皮笑脸无常，仍然想要爸爸抱。刘加明有几年没见面，一下子还想不起来，只是当初在西北的时候，看女儿个儿没这么亭亭玉立楚楚然似的如花般少女，在他的眼里始终如一还是襁褓里那个宝贝，那个抱在怀里令人心仪恸容令人温暖倍增的小淘气，捧在手心里是那么激动的贴身小羊羊。如今，稍微抱一抱，觉得很吃力。便和妻子说:“是女儿长大了，还是我老了？”妻子没回答他，却交给女儿来评价。
“爸，当然是我长大了。爸，你一点儿没变，真的。要说变了，只是皮肤晒黑了点。”女儿说完，还对他攒攒首。
周涵接道:“羊羊，你爸几年没见了？”
女儿噘嘴答:“前个月才视频里见，怎么说好几年没见呢？”
刘加明支持女儿的观点，应:“对，前个月见面。妈妈记性不好。”女儿笑了，连连点头。啊！要不然说，女儿是父亲身上的小棉袄呢？
“对，是我记性不好。不好……”妻子嘟囔着，默然离开父女身边。
刘加明与女儿相视而笑。
“晚上，要吃什么菜？告诉老头子。”刘道。
女儿弯着腰，笑了。妻子在远处，附道:“昨晚上就嚷嚷要吃啤酒红烧肉。对吗？”
刘加明一闻，这能算什么要求，便蹲下去，盯住女儿看，心里的感觉那分苦楚是无法言表。顿了老半天，他才讲:“马上……”可是，这句话，他无法完整说出去，他被热泪噎住了。于是，借机会跑到厨房偷偷抹掉眼泪。不过，这一切全给女儿看见。
晚餐结束，女儿用舌尖舐着双唇，拍着鼓鼓的小蛮肚。刘加明瞧着，真是无比喜悦！
“明天，想吃什么告诉爸爸。”刘说。
女儿脱口而出，道:“爸，西红柿炒鸡蛋，要有点甜酸酸的那个味。”
“对，西红柿炒鸡蛋，要那点甜酸酸的味。”刘加明念着，可他脑袋里再也找不出那个“甜酸酸”的味道来。是的，这分味道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太久太久了，近乎于淡忘。
“加明，是不是累了？”妻子看他呆萌的样子，以为刘加明路途奔劳，问道。
他魂不守舍。妻子一问，恍然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垂落目帘，扒完最后一口饭。
女儿瞅着父亲满嘴的米饭，扮起鬼脸。说:“爸，晚上不陪你了。我得温习功课，得洗澡澡，得和同学互动一下，还得……你自己忙吧。爸爸妈妈明天见！”
刘加明招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要爸爸讲故事了？”
女儿愣神，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应道:“哪天闲的时候，再说。”话毕，女儿扬着小手道拜拜，径直进自己的房间。反手，把门锁上。
刘加明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半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回眸注视妻子，好像在妻子的脸上寻找女儿改变的痕迹。
“女儿大了，懂事了。别老想着过去的美好旧时光，已成烟云消尽，过往的风了。还有一事，她刚回来，喜欢和原来家里的人、同学们聊天，这点……算是自由吧！我买部手机给她，闷的时候视频一下。也许，跟我们有隔阂。你反对……得忍着。应该承认，女儿长大了，一切都会变的。我们……不也变了很多？”周涵显得很无奈。
刘加明捋一捋后脑勺，无语。俩人一块儿收拾残羹剩炙，在厨间里洗刷。
“周涵……女儿来了，可苦了你！”刘加明抢着要洗碗，给妻子推掉。随后，觉得这些年亏欠家庭太多，心里过意不去。
“还好。要不然，我闲的慌！”妻子的话，让刘加明一下子觉得做丈夫的责任与做父亲是同等的相似而愧疚万分。
此时，他一个人独自往客厅走去。想想，真想跟女儿聊聊。可是，手搭在门锁柄上，却不得不缩回来。他没有勇气扭开门锁；那一刻，除了与女儿最深的记忆是一盘红烧肉与襁褓中的舐犊情深之外，其余的竟然是那样陌生、淡忘和混浊。他轻轻的吁一口气，折返。
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刘加明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里。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呆不下两分钟，他起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进了书房，一瞧，他简直肺要气炸了。
“你怎么把我的书房弄成这样的？”刘加明对着妻子吼道。
妻子一听，猛地从沙发跳起来。她拼命似的赶过来，嘴里念叨:“我都想到了，怎么怎么忘了呢？对不起对不起！”
刘加明绷紧着一张臭脸，没好气的问:“周涵！这是什么呀？”
妻子凄然一笑，低道:“爸妈送来的食物，没地方放。还有女儿的东西，杂七杂八的。昨晚上还想到整一下。结果被女儿复习……唉！给搅黄了。你去客厅沙发上坐一会，我马上清理。别急啊！我很快很快就弄好。”
刘加明的无名火，虽然在妻子的哀求中消失。但是，男人的那分嚣张气焰仍然是随影相伴。女人的懦弱，往往是男人无意间抬高自己的危险举措；男人不会因为她的示弱而更加理性。
刘加明靠在沙发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是关机状态。于是，点开。这时候，短信、微信像点燃的炮仗，一个个在屏幕里炸开。
第一个洪敏的微信通话，简直惨不忍睹，一开就要把屏幕刷爆一样疯狂。不过，听后。他觉得蹊跷；洪敏告诉他，听声音很激动。这话的缘由是刘加明一份礼物给洪老太太，洪敏捎给母亲。正好是晚饭的时候，自然家里人留他。洪敏的妹婿张辉，下岗在家，这几天正闲着没地方溜，洪敏上门，岂有不推杯换盏之欢呢？张辉的酒量还算不错，但绝不是大舅姥爷洪先生的对手。虽然，自从阿菊过门之后，尽管张辉偶尔上未婚妻的门。但是，洪家多半是只提供食饱的饭菜，酒就别奢望了。后来，张辉迎娶洪妹。此时，洪家的婆媳大战正硝烟四起。掌握洪家财权的媳妇儿，凭姑嫂的疙瘩关系，能给张家好脸色看吗？自然是不按洪家老太太的规矩办。结果，洪家给张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洪老太太一生气，跟着女儿过了。这件事，洪家里里外外折腾一阵子，好在洪敏平时在族人的眼中，算是孝顺的孩子。加上，洪老太太心疼儿子，又看在爱都爱不过来的孙子份上，暂不跟儿媳妇理论。不过，洪家的实权派主子与张家的亲戚关系，显然淡薄了。洪敏，从来不敢在母亲处留下吃顿饭；在洪家的女主人面前，也从来未敢说张家的一点点喜事，那怕丢人的糗事。因为，阿菊治洪敏的最绝杀手锏只有两步:一步是喊来父母亲，让父亲给女婿颜色瞧瞧。不过，这一步用了几次，反而对己不利。虽然自己的母亲会装模作样支持女儿一下，也斥责胡家的姑爷几句不是。然而，胡家的总司令时间一长很不乐意，竟然倒戈反击举义，硬是站在洪敏一边，与洪家同一阵营同一战壕。这下子，阿菊慌了；最后一步是经济支配权的滥用职权问题了。不过，这一步的主动权好像掌握在洪家少爷手里。总之，这方面的有效战果，洪敏是轻车熟路没有可阻挡的障碍物；而阿菊多半是渴望心理得到安抚与耍耍小女人性格某种满足的需求为目标。生气过后，洪敏一句抱歉话，十有八九叫她热泪盈眶泪流满面。洪家的这些史记般的记载，刘加明几年前就一清两楚。至于，洪敏说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谈及女儿的事，他就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周涵已把书房整理干净。她生怕不妥的地方，好像非老公巡查满意为止为己任，正喊他过去查验的要求，正当强烈。
刘加明拾掇拾掇手机的信息，慢条斯理走去。
五十四
刘加明的妻子，把书房收拾得清清爽爽井然有序。丈夫进来，她站在门边，满头大汗淋漓。刘加明看后，心里没怨言。回头，他瞅一眼妻子，见她浑身上下汗迹斑驳，良知多多少少受点遣责；然而，男人的不幸又恰恰喜欢在于心爱的人脸上装点清高、装点傲慢的孤独、装点愤世嫉俗的情结。
“你不在，我也闲的很，没事天天都会擦擦洗洗，很干净。加明，我知道你有点小小的洁癖。放心吧，下次我注意。”周涵在一边唠嗑，生怕刘加明疑神疑鬼嫌弃什么。
“我又没嫌弃你什么……”刘加明好像还没忘了适才的不乐意遭遇，冷冷的回她一句
妻子很满意，捋一捋散落的头发，欲离却被刘加明喊住了。
“有件事，我得和你谈一谈。”他轻描淡叙般说道，妻子倒是通融，不作一声就留下。
“坐呀！”他指着空椅说。然后，自己也坐下，道:“周涵，我在那边认了一个女儿。她是孤儿，只是年龄大，外地人。可能，找了一个当地人嫁了，怕人家瞧不起……总之，认我做父亲肯定有其原因的。我们不去追究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哦，事后我也觉得唐突。不过，我答应了。”刘加明看着妻子有什么反应？
妻子通情达理，笑道:“那女儿现在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要想来北京？”
刘加明一下子紧张的心放宽了。他说:“她是为了嫁给当地人，生怕公婆家看不起，别人才替她出这个馊主意，正巧让我给撞上。唉！我一路回来正担心你反对，会不会说我不知好歹家伙呢？这下好安心了！”
“看你吓的……”
刘加明假正经，说:“这么大的事儿，能不担心吗？怕你一生气不让上床……”
妻子嗔怪:“又耍贫嘴！”
“好好好，不耍不耍。”刘加明了解妻子害怕他调情。羞答答的女人，可能一本正经养成了习惯。
妻子不以为然。反问道:“你不知道我也是从农村出来嘛？嗯，有点难以克服心理障碍，总觉得身份有别。加明，她现在还好吗？”
刘加明想不到妻子这么大量一个人，颇为内疚。便实话相告，并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一古脑儿倾倒出来。妻子闻后，竟然无语。
“我知道，女儿的读书事重要。我也拿不定……我不想这样做，可我无能为力，又不想眼睁睁看她临分娩……待在山沟那间破屋里。脑海里一浮现娟娟的影子，我的心像刀剜似的难受。”刘加明说着说着就动了情感，眶底红润。
“天无绝人之路。当初，我们在北京，什么样的苦没尝过，不也挺过来了吗？”她劝言。
这句话，倒是激励了刘加明的斗志。他稍安勿躁之后，终于心胸坦然很多。于是，和颜悦色的说:“对不起，我一时冲动。周涵，你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怪不怪。”他摆摆手。
妻子难舍地退出书房。刘加明一筹莫展，但他坚定自己去做的事情，一定要成功。
一会儿。妻子回来，嗫嚅的话。说:“编辑部不是想你写……”
刘加明回想一下。的确，离开北京之前，刘主编给他打过电话，希望他写部反映当代年轻人创业的奋斗史小说，稿酬颇丰。可是，刘加明拒绝了。理由很简单，自己不熟悉年轻人的创业心路，没有第一手素材，怎么去写呀？故事的情节，真实性的人物题材从哪搜集？一大堆的客观制约因素，不是哪个作家一拍脑门说来就来的事儿。不过，冷静下来的他，愿意去挑战。他对着妻子，会意的点点头。
“我历来反对年轻人一走出校园就大张旗鼓去创业。这是一种不务实的社会观。年轻人要创业，机会多的多。但是，首先要明白，创业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表现。而是，一个团队的合作默契，遵循社会发展的规则，还有责任、心理素养等等。全中国有几个大老板一甩就是五个亿给儿子去锤炼锤炼的人？那是狂妄症发作的人，才会这样说。好吧，我明天找他们试问一下。你先去休息。我刚回来，手机里一堆回话不了却，睡觉也不安。”他说出心里纠结的缘由，不是他个人所能左右的事实。
妻子理解他，默默地离去。
于是，刘加明掏出手机，先浏览杨娟娟的微信，里面空白如是；接着，浏览张可云的微信，出现字幕，祝您一路平安六个大字；往下浏览是肖芳的头像，打开一瞧:刘老师，这次董事长把我推到企业改革的风口浪尖上。说实话，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惊讶之后，冷静的一番思考，不辱此命吧！年轻人，谁不想有一个奋斗的舞台展示自己的风采呢？可是，我也担心害怕，企业面临的考验不仅仅是改变谁谁谁的利益问题，而是一个根本的问题所在，一个社会属性的大课题。过去，我只关心的是涨工资、按时拿到那份报酬，其他一概不论。然而，这几天进入核心管理层，接触到的企业资讯方面较多，仔细看仔细分析，一个结论；这样的企业负担如此之重，怎么还有活力去发展去进步？我给企业算一笔账，管理有绩效者，赢利也是可怜巴巴。万一企业是粗放型公司，可见一定是亏损的公司，要么私下偷漏税款维持正常运作。否则，压根儿入不敷出。洪董事长的公司，显然巳经好几年在亏空的边缘徘徊不前。好在企业有了置地，地价年年攀升，算是补偿过来。这些，与国与厂，岂是长久之计吗？刘老师，你是我见过最爱实事求是摆问题讲道理的人。我常常私下跟陆凡讲，做男人应该像你一样，敢于直言，心中爱憎分明又能看破红尘，静如止水的亮节风貌。人一生，能有几个活过百年？短短的有限岁月里，要活着重如泰山很难很难，也不应该视自己轻如毫毛般苟且偷生。以前看过，胡兰成给张爱玲的结婚证留言上写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句话，我那个时候看了，好羡慕好羡慕。可是，自从与陆凡恋爱之后，这样的感觉日渐遥远。当然，不是陆凡不优秀，也不是我们贪念过旺。而是这个社会的现实与不良的导向，让我们的生活是那样的刻板与乏味，随波逐流；我们完全丧失了活着人的那分天性:浪漫、快乐、忧愁、嬉闹……就像你说的人有七情六欲的本能，全部被感性剥夺了。我们真正成了一代的灵魂迷茫者！
刘加明的观后感，起初只是觉得肖芳文才不懒，读起来朗朗上口，且有雄略之女子铮铮铁骨，敢作敢为。后来，不断地念叨最后那句话:“我们真正成了一代的灵魂迷茫者！”有点意思了；这深深的浅浅的一句话，引发了刘加明的警觉，莫非她的话具有现时的代表性？这个问题一旦深究起来，颇费脑筋。于是，刘加明把它先放一放，搁在旁边冷处理的意味挺浓。尽管他舍不得有价值的社会现象曝光出来的那点蛛丝马迹的思潮，往往最引人入胜。
刘加明继续浏览微信。黄丽的头像出来了，他随即点开:刘老师，没想到你这么早离开老宅。娟娟来了，她说老早跟你约定好了，你离开的时候，她要送送你。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娟娟现在改变了很多，遇事不像从前那样感性，动不动就哭鼻子，搞的人家无处适从。她带来一些干的野生菇，你不在，硬是留在我这里。说什么再带回去，怕阿威笑她没用。这句话是什么含义？我真的琢磨不透。不过，问她两口子的感情，她挺好肚子说，叫我问问她的小宝贝，一脸的姹然，可见幸福是天天捧在手心儿！女人，一生只要一个可寄托的男人，就足够证明没有白来这世上。另外，我透露一点你那天和我聊天的内容，告诉她，你要帮忙改善她们的生活窘境。娟娟听后，跟我急了，叫我一定要转告你，千万千万不要为她而劳累了身体。她们还年轻，拼搏十年八载还愁没有小洋楼和轿车？娟娟跟我聊上，算了一笔她现在的收入。菜种子，每年收入不低于两万元。目前，素菜名种蛮多，每天持续供应上市的收入大概在四百元不少。娟娟和阿威计划明年夏天先安排首付款，准备从镇里订一套商品房。这个想法让我很震惊！刘老师，你女儿的勇气可嘉，担当精神可贵。这话，我可传给你了。到时候，别耍赖说我没通知到。中午，我跟娟娟一道吃饭，为了抢埋单的事，差点把我的手臂扭断。你女儿越来越霸道，过不了几年肯定牛气冲天。依我看，你有福享，到时候我可想沾点光喽！
刘加明欣喜，忍不住哈哈大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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