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华：校长｜小说

方长荣：利奇马，我不怕你｜随笔

文/常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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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暗下来，路上行人稀稀疏疏。老九坐在公路边自己的小饭店门口，呵欠连天，准备打烊了。

过来三个人，每人骑辆自行车，奔店而来。常客，老九不用分辨，就知道是小学校长，教务主任和小跟班出纳。

照样，酒饱饭足，打白条，起身，摇摇晃晃，出门推车。老九追出两步，堆上笑脸，“钱校长，您看，近万把了，总得结点吧？”猴屁股样的脸，侧了侧，喉咙顿了顿，公鸭般发话，“哼，急么子屁，开学了，来学校找我！”钱校长指了指老九，“照顾你生意，不够意思！”

老九愕然。

金秋九月，又逢开学季。孩子们清扫教室，操场，忙得不亦乐乎。校内校外，人来人往。二楼办公室外面，阳台上站满了家长和学生。

鲁出纳依着年级花名册，叫一个，进来一个，办理报名注册手续，蔡主任协助发书，钱校长，翻着报纸，呷着茶，眼睛时不时横扫一切。

“李红军，五年级（1）班，七组的李红军来了没？”鲁出纳尖尖的叫道。阳台上的老九一听，是跛脚弟弟的儿子，连忙挤进办公室，掏出香烟，依次递上，钱校长看也不看，他只好搁在报纸上。

“搞么名堂，你老九没看见我正在学习啊？”钱校长一哆嗦，一哼哼，一抬手，烟顺着报纸一滚而下，老九眼不急，一抢一抓，烟一折两半，如再奉上，知是不恭，扔了，赶紧重取一支，直接递到钱校长黑乎乎的牙嘴边，钱校长才不慌不忙伸出两个指头夹住，送到嘴里，老九啪啪的二声响，算是点着了。

“您看，我侄子的学费能不能先缓几天，弟弟家实在困难，弟媳一人挣钱。弟弟说了，国庆前，一定交清！”老九不是没帮过弟弟一家，帮忙不是无底洞，小饭店生意不啥的，佘账太多，拿不出多的来。

鲁出纳转头瞅瞅蔡主任，蔡主任转头瞅瞅钱校长。“不行，谁说也不行，不交清，不发书，学生不要来！”钱校长不抬头，继续呷着茶看着报。

“您就不能通融通融一下吗？”老九看到侄子红军溢着泪跑出了办公室，他有些急，话不择语，“钱校长，您看这样好不好，侄子学费从您打的欠条中扣除，红军这孩子学习好，自尊心强，可不能耽误了呀！”

“你胡说八道？学校欠你什么钱？”钱校长一听老九变相的要钱，而且当着众人的面，自觉颜面扫地，感觉什么秘密公开了，怒如饿狮，大吼大叫。

众人齐刷刷朝老九看过来。老九语无伦次，“钱校长，你出尔反尔！”蔡主任见状，拉起老九走到阳台上人少的地方，“老九，老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不能换一种说法吗？”

老九愕然。

“邹爱红，六年级（1）班邹爱红来了没？”鲁出纳尖尖的喊声再起。人们左顾右盼，半晌，楼下一个穿花白相间连衣裙的小姑娘丢下扫帚，蹬蹬蹬跑进办公室。

“钱校长，我爸让我把这个给你。”邹爱红站在钱校长面前，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上写着“钱校长，麻烦你发书给我女儿，晚上老九饭店，请你喝酒，不见不散！”钱校长接过，一看，歪歪斜斜，跟鸡爪似的，确认是牌友酒友邹麻子的字，闪电般塞进上衣口袋，小声嚷嚷，“小鲁，写个内收，注册，老蔡发书。”

小姑娘抱着书，冲着阳台上眼睛红肿的李红军笑了笑，兴高采烈走向教室。

老九愕然。

果不其然，九月一日傍晚，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和着口哨声，飘过田野，飘过杉树林，飘过月拱桥，飘过李沟道班，飘到了老九饭店。U型络腮须，头发似鸡窝，满脸麻雀斑的邹麻子赶紧起身迎接三尊大驾。

“老九，先给五千，其余待后。”钱校长醉眼迷糊，心里明白，指使鲁出纳。

“行，太行了！”老九唯唯诺诺。“往后，别傻乎乎的，乖着点，你看，麻子兄弟多懂事！”矮个肚圆的蔡主任端起酒杯，对上菜的老九嘿嘿嘿笑。老九心里一阵发麻。

“钱哥，待会，他俩先回，我们去朱河娱乐娱乐，啥样？”邹麻子酒倒是没多喝，老婆死了，他待不消停。

“敢情好，敢情好！”晕乎乎的钱校长，筷子夹着一块鸡肉，大快朵颐。

两辆自行车乘着夜色，原路返回。邹麻子拧开南方125摩托车，背带着昏昏欲睡的钱校长，一溜烟驶过月拱桥，双石桥，迎接桥，朱河二桥，拐进吴家巷子一家发廊。

“到了，到了，钱哥下车！”邹麻子泊好车，回头一看，身子一下子僵硬了，钱校长不见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起早拾牛粪的双石村阿旺老头，在双石高速入口修路处，发现一个半秃顶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还睡着两条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