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宁廷常:舌尖上的一、二、三 |散文

陈志锋:小城安仁风韵多|散文

文/宁廷常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一,二……”我的大妞对着外孙大喝一声,这嗓门若用来喊缴枪不杀,那是颇为威风的,她双眼冒火,白皙而修长的食指离小外孙的鼻尖约两厘米。
我知道,只要“三”字出口,要么一巴掌扇过去把孩子打的嗷嗷叫,要么孩子就着泪水吃饭。我急忙抱起三岁的外孙,“饿时吃着甜如蜜,不饿吃着蜜不甜,他不吃是不饿,只有撑出来的病,没有饿出来的病”。
我平息了一场战争,可大妞鼻子都气歪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声音提高八度,“哼!饿死算了。”身子一扭,双脚像锤子捣在地上一样,“咚咚咚”走了。

抱着委屈巴巴的外孙,勾起我的遥远的回忆:
1966年,我大哥上高中,逢周六,我都到街上去迎大哥,因为,他书包里有干地瓜叶或者萝卜叶用玉米面地瓜面蒸的黑乎乎的菜窝窝。那时,是真正的如饥似渴,疯跑着迎过去,抢过书包,抓起碎了的窝窝渣,捂到嘴里,那干硬的窝窝渣虽然扎嘴,嚼着那是真香,就为了我的盼望,大哥怎么样也得给我留一点,哪怕只有一口,来满足我的朝思暮想。
春天,母亲总是半夜三更到十里外的汶河边上偷柳叶,槐叶,榆叶。放了学的我,拿着粗长的竹竿,竹竿稍上梱上自制的铁钩,徘徊柳树下,瞅准树梢,用钩子钩住一拧,那绿茵茵的柳枝落进小筐里,满后提回家,母亲摘下柳叶,淘洗干净,放上点盐,蒸那香喷喷的柳叶饭吃,“柳叶饭”养活了多少我的同龄人啊!
一次,我看到电影上的八路军都戴着柳枝编成的帽子,煞是威风,于是,用母亲偷回来的柳枝,编成一个圈,戴在头上就往街上跑。刚冲出门,给母亲撞了个满怀,母亲拧住我的耳朵,照着我的屁股“啪啪”几拳头。这是我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挨打,我哭个没完,“吧嗒”,母亲热乎乎的泪水落在我脸上。

“孩子,这是咱的粮啊,这是妈妈夜里扛十多里地偷来的啊……”
第二天,我病了,一天没吃饭,母亲跑很远买来好吃的。白白的,软软的,透出喷香的味道,活像个雪丘。
“这是什么?
“馒头。
“好吃吗?
“好吃,好吃……”母亲眼睛红红的。
我没忘记,那年,我十二岁。
我的童年最盼望过节。端午节,分给一个鸡蛋,我总是先吃鸡蛋皮,嘎嘣嘎嘣的脆香,雪白的鸡蛋软软的,冒出诱人的香,伸出舌头舔舔,吝啬的咬一点,嚼半天,闻闻,舔舔,忍不住咬一口,再嚼半天,那个香啊,几乎把舌头咽进肚子里。一年就吃这么一会,一年就吃一个鸡蛋。一个鸡蛋也是我的特权,因为我最小,大人舍不得吃,炖上半锅菠菜,磕上两个鸡蛋,大人们喝上两盅算是过节了。

最盼望的是过年,除夕夜,不但吃上白面饺子,还炖上一锅白菜粉皮,几块肥带瘦的肉,火柴盒大的是贡菜,小点的是一人一块,父母舍不得吃粉皮,“滋溜”,喝一口酒,辣得瘪瘪嘴,夹上白菜慢慢的嚼。我的肉舍不得吃,先拿在手里,瞪大眼睛瞅准粉皮,用筷子夹起,掖进口里,烫的嘴皮生疼,便张开口呼呼的吸溜着换气。粉皮褐白色,透亮,溜滑,软中带脆,香喷喷的,那是真的香,不等嚼碎就咽进肚子里。一年就吃这么一会,家里人都让着我吃,一阵狼吞虎咽,肚子溜圆了。高兴。
夏天,生产队每个人分得十几斤小麦,中午,偶尔吃顿面条。说是面条,其实是一多半北瓜条,六口人只用半斤面,尽管如此,也是丰盛的午餐了。那时候,我非常羡慕大队书记的女儿了,因为人家喝的是没有北瓜的面条,虽然白面加玉米面的,那也是儿时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永远忘不了,我上高中时,学校开运动会,我破天荒的花五分钱买了一份菜,我没要菜,让师傅舀了一碗菜汤,因为汤里有油。也许就是这碗菜汤的力量吧,我三级跳拿了个第二名,9米8。

1976年,我做了父亲,添了个大千金。大妞一岁半就吃一块煎饼了。二岁,能吃一个馒头。三岁,能喝二碗糊涂。大妞爱吃肉,经常买个三毛五毛钱的肉专给她吃,哄她吃饱。有时她哭着要肉,没钱,便买上一毛五分钱的肉,这也是三个鸡蛋换的。可买二两一钱多点,把肉剁碎,烧馅汤时放上枣儿大的一点,这是给孩子特别的馅汤啊!舀上馅汤,大妞把眼睛瞪得溜圆,用筷子挑着找肉,找到一点便咕噜喝一大口汤,找到一点咕噜一大口。我们怕撑坏孩子,喝上两碗就哄她说没有了,玩会再给你喝,于是,大妞高兴的揣着希望颠颠的跑出去玩。
那天,我逮住一只大老鼠,三十多厘米长,长长的尾巴,长长的胡须,脊背灰色的毛里透着红色。它一定是鼠王了。听老人们说老鼠肉化食的,小孩子吃了好。于是,我找来秤钩,从脖子上插进去,钩住头挂起来,用尖刀把嘴剥开,边割边掀起皮毛,一会功夫,红红的,冒着热气的鼠肉赤裸裸的出来了,气味很腥,噎得我胃里翻江倒海,为了女儿吃上肉,我只有忍声吞气了。开膛,去头,剁爪,足有半斤多。然后把熟肉炖成馅。
鼠肉汤还没熟,大妞早已一手拿着她的小铁碗,一手拿着筷子,在锅旁等候,锅开了,白色的水蒸气里裹着香,香喷喷钻进鼻子里。“吃肉——吃肉——”一边嚷一边梆梆的用筷子砸小碗。这是孩子最幸福的时刻,这是父母最开心的时刻。汤做好了,舀出一半碗,呼呼的用嘴吹凉,倒到大妞捧了半天的小铁腕里,咕咚咕咚喝起来。

“好喝吗?
“好喝。
“香吗?
“香!”大妞一边喝一边嚷,“再给我舀……”
女儿不知道是什么肉,更不知道我第一次剥老鼠啊。熏的我一天没吃饭,看到女儿吃的那么甜,我心里便甜了起来。在那年月,我的同龄人没有不会剥的,吃肉,那是最幸福最开心的事,也是生活中不敢想的事。
“不要抱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吃狗食吧。”不知道大妞又回来了,大妞的一声吼打断了我的回忆。是啊,面包不吃,水果不吃,奶不喝,肉不理,鸡不看,那,吃什么?
“不吃不饿,饿了他就吃。”我反驳到,“该干嘛干嘛去。”我把返回来又训孩子的大妞赶走。
三代人三个天地。我的童年没饭吃,女儿的童年没肉吃,外孙的童年啥不吃。为了让孩子吃饭,年轻的母亲们,使劲浑身解数,软硬兼施,恫吓,哄诱。最后,把母亲逼上梁山了,便严厉得发出动武令:“一,一个半,二,二个半,三。

【作者简介】宁廷常,泰安市宁阳县人,泰安市作协会员,小学高级教师。宁阳县《磁窑镇志》主编。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粉皮炒鸡蛋,没有肉也吃的格外香!
童年趣事 | 玩泥巴
红豆不用煮着吃了,加2个鸡蛋,筷子搅一搅,香甜可口,比吃肉香
两个莲藕,一个鸡蛋,筷子一搅,比吃10肉还过瘾,多少都不够吃!
我家菜花从不炒着吃,淋2个鸡蛋,筷子一搅,5分钟做5个给肉不换
外孙(三) 外婆与外孙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