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8）自尊自律抵诱惑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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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自尊自律抵诱惑

铁路分局撤销引起社会强烈的反响和关注，花薇的老扳钱总看见报纸就萌发捞一把钱的计划。这几年利用花薇的关系确实受益匪浅，然而细想起来东山拜佛西山敬神手头剩的并不多，尤其是铁路多经和主业“三清”，规范收费行为，空子越来越少，路子越走越窄，前两个月亏了二三十万元，再这样下去非关门不可，前次无意间听到花薇讲她老公在渝口车站大权独揽党政一肩挑，就找到渝钢厂运输处宣处长，叫拿点钢厂的炉渣出来贩给水泥厂作生产源料。

宣处长说：“炉渣老客户都要了，除非你给钢厂作点实际贡献方另可别论。”宣处长知道李亚群的老婆在钱总公司，更知道李亚群的为人，不好当面一口拒绝，故意甩出话作引子。

钱总来劲了说：“渝钢厂这么大，能帮什么忙？”

宣处长道：“你有本事把到达车辆停时减少，厂头少付占用车费，给炉渣包在我身上。”

“你说的是火车站占用车辆的停时？”

宣处长点点头。

“我试试吧。”

钱总把花薇叫到办公室，此女人不因业务关系眼前这位绝不会正视半眼，皮肤白两眼却无神，尽管时髦服装换得勤仍掩盖不了半老徐娘的枯秋，认钱不认人的女人多得很，两三百块钱年轻漂亮妹儿让你开心够。他叫花薇做老公工作，减少车辆停时让利渝钢厂，搞钢厂炉渣卖水泥厂，如不东山再起，等着散伙各走各。

花薇嘴上应着心头叫苦连天，她和老公长期冷战，要断谁也不开口，要热一头都热不起来，场面上夫妻走到一起，回到家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多看对方一眼。她知道自己没学识无本事，这些年来在社会上打拼，一半占脸皮厚肯钻缝缝，另一半别人看他老公有点权。

有权的人不是人人贪，贪的人肯定赚钱。男人属鼠，她翻了鼠像人注释，精油圆滑处处有福喜吃，但胆小成不了大器。别个人过了四十五岁，年年走下坡路，李亚群却越来越火红，党政一肩挑了，该趁火捞一把，钱总说得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老公的“鼠脑”怎样捅通？花薇没有办法。当面找他摊牌，肯定没得结果，还惹一肚子气；装靓扮嗲床上温柔，好多年没同床了，突然行动对方必增戒心，更主要的是看到黑黪黪木纳纳样子怎么也激不起情；老公最孝敬老母亲，母亲发句话岂敢不依？

花薇买了两件春秋服装和几斤苹果到老年公寓看婆子妈，李妈嘴巴笑圆了，说阵宽心话后，花薇转面哭泣道：“妈，我又要下岗了。”

“你不是在公司做得好好的？”

“公司效益不好裁员，钱总说找李亚群帮忙办点事，我就不下岗了。”

“你跟老公说噻，夫妻间啥不可说，他敢不听？”

“妈，你不晓得，亚群前次喝醉酒我吵了他几句，现在都不理我呢。”

“群儿脾气怎么越来越怪，我找他。”

在李妈眼里儿子和花薇结婚，是儿子攀了高枝，媳妇漂亮能干嘴巴甜，儿子啃书本话语少不讲穿着，两人走在街上，十有八几九都议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李妈担心儿子喂不家媳妇，听到两口儿吵嘴就按到儿子说讨媳妇喜欢，见孙子二十好几了没耍朋友，害怕媳妇跑了儿子又成光棍，她知道龙鼠配婚姻，不止一次地对儿子说，人家是天上飞的海里游的龙，你是暗角角跑的鼠，能将就就将点。李亚群非常反感，不是看母亲患得有高血压，早就发火了。

果不出花薇所料，给老公打电话说钱总请他吃饭，对方没半秒钟犹豫就回答说没时间啪地关掉话机。

这也怨不得李亚群，没交道的钱总平白无故请吃饭，不知有啥棘手事，烦！

花薇下岗后四五年前早上做点卖面条、米线、馒头卤鸡蛋生意，李亚群有时间还去帮忙收收筷子洗洗碗，后来花薇嫌小生意赚不钱多就去跑运输代办，间或靠李亚群和李亚群的堂哥分局货运分处副长李亚中手中的权力做点不痛不痒的生意，获利不少，慢慢地她口胃越来越大，李亚群感到越来越不对味，尤其发生堂哥倒卖车皮受撤职处分后，堂哥对他说：“兄弟哇，欲望一碗汤，人情一包药，汤和药搅和一起，吃了十有八九都滚下坡。不怪兄弟媳妇，也不恨检举揭发我的人，怪中怪自己吃了汤药，你可不能象哥一样哇。”

李亚群同情堂哥，痛恨花薇对堂哥的纠缠，有一年多时间没跟说一句话。不管发现情况异常的妈怎样说。当着妈妈面笑嘻嘻，老婆长老婆短，离开母亲视为路人仍我行我素。李亚群经常陪提前离岗内退的堂哥钓鱼、下棋、聊天。堂哥知道李亚群夫妻貌合神离后，多次对堂弟说花薇不是故意整我，无怨无恨内亲内戚，她想多赚点钱还不是为家，原谅她吧，宽容是人的美德，原谅别人也是解脱自己。看见人摔了跟头，不是要牢记被摔人的伤痛，重要的是警惕自己不要摔同样的跟头。

李亚群和堂哥间或到湖边钓鱼，闲暇时也到郊区堰塘里去，鱼儿上不上钩不着急，坐在草地上头靠大树闭着眼聊心里话。堂哥说：“现在社会变革激烈，各种诱惑增多，六七十年代，你穷我穷大家穷，多数人都吃不饱，想的是把肚皮鼓圆，现在吃穿不愁了，心态反倒不平衡，想过去很满足，看富人不知足，人就是在满足和不知满的矛盾运动里完成生命历程。”

李亚群在堂哥的劝告里感悟，无力抵御诱惑是人生的悲剧，谁愿意成为悲剧人物，至少我不愿意。诱惑并不美妙，剌痛心灵，让人格和自尊在诱惑里哭泣。

那是老婆花薇的生意朋友初次请客，李亚群兴致极高地准时前往，几杯酒空腹下肚，头昏脑胀喉咙发痒，急到卫生间吐了一气，回来坐在包房门外小憩，老婆也忙到大厅接电话去了，此时门口传出生意人对话：“钱总把花薇老公当个宝，我看宝后面加个气，叫‘包气’，弯来绕去的没一句敢作敢为的明白话。”

“别为难人罗，人家是靠嘴巴吃饭的书记，只有国企才养这帮食客，离开国企，只捡垃圾喝西北风，别看他讲得头头是道，问他哪样能聚气生财，还有人不为己天殊地灭，他懂不懂？”

“懂，他懂得为群众服务。”哈哈笑声后又有声音道：“上菜小姐打脏他衣服，理应赔一件，抖抖霸气，可他却说以后注意到就算了，完全是甘愿受气受辱的瘪三。”

花薇打完电话回来议论才停止，花薇见李亚群坐在门口脸色发青，递去水喝，李亚群没理没采。屋里的几个生意人出来劝花薇和她老公进去继续尽兴。李亚群站起来说：“还要喝，我没兴趣，单位有急事，马上就回去。”话毕转身外走。

花薇上前一步拦住道：“你有病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没病，你才有病，我讨厌和病人喝酒，累，脏，烦。”

生意人七嘴八舌劝道：“李书记别走，初次见面，再叙叙。”

“不怕瘪三散了你们的霸气？磨嘴皮的挡了你们财道，走，别挡道，我喝西北风去。”

“哪……我们商量的合作项目？”

“啥子合作项目，你跟谁合作，搞错没得哟。”

花薇过了很久才知道老公受辱之事，找到钱总发通牢骚，钱总立即把几个孤傲刀嘴之人开销了，亲自登门向李亚群道歉，李亚群虽然挽回面子，心头总残留余悸，想起那帮人就发怵。如今又说请客，最好的办法是一推幺二三。

没隔两天，李亚群接到母亲电话说有急事必须见他，地点老年公寓食堂。

“妈，我吃了饭来，有啥子事说就是了。”

“陪妈吃顿饭就没工夫了，白养你这么大了。”

李亚群还要说什么母亲电话已挂了。

老年公寓食堂不孬，还有包房，李亚群赶到时七八个内亲内戚坐了一桌，花薇坐在母亲身边，母亲另一边位子空着，李亚群懂事的坐在母亲身边。看母亲确实老了，昏浊的眼珠，眼袋又黑又肿，脖子上的折皱比树皮还厚，那抚摸自己长大的手掌失去光泽，唯有说话中气仍足，李亚群问啥事，母亲摆摆手示意不说。

“怎么没把堂哥李亚中请来？”李亚群问。

“对呀，就没想起来，真老糊涂了，花薇你该提醒下妈呀。”

“哦，对头，我也忙晕乎了，马上给他打电话。”心里道，请他来更难办哟！

“算了，”母亲说：“亚中是个懂礼节实心眼孩子，临吃饭了会来？再找时间聚吧。”

饭吃完后，三亲六戚打的打牌，吹牛的吹牛，也有忙急事走了的，包房里只剩下母亲、李亚群、花薇三个人了，李亚群问：“妈，找我有事哇？”

“就想看看你不行呀。”

“妈，我身体好，没灾没病，你放心吧。”

“人要长寿必得多行善，助人是福，群儿，你小的时候帮助邻居孤寡老人挑煤担水，现在当官忘了？”

“妈，儿子不是啥官，是为职工服务的基层管理人员。”

“为职工服务就不兴为你媳妇服务，她有事就不帮？”

李亚群这下明白了，生气地望了花薇一眼，脸上仍挂着笑，心里却冻成一块冰说：“妈，你说到哪去了，能帮的还不帮。”

“嗯，这才是我儿的话。薇儿，你有啥事直接说，看他敢不帮？”

花薇说：“你把渝钢厂的停时变通压低点，宣处长说给我们公司炉渣。”

“停时计算明确规定，不是哪个想变就变得了的。”

“你党政一肩挑，那个敢不听，我看干部职工对你尊重得很呢。”

“越尊重越要掂量说话的分量和责任。”

“你还在唱高调，铁路分局已撤了，干部马上男55岁女50岁一刀切，现在能干的不干，时过境迁，想发财也是望梅止渴了。”

“你要我怎么干？象李亚中堂哥哪样么，不敢，也不能干。”

“完全是两回事，堂中倒卖车皮赚钱，你降低停时不直接与钱沾边，还有，堂哥还不是自己搞出来的，事发后，领导说行政记过撤职处分就算了，一年后没犯类似错误就官复原职，他要提前内退，是我，要争取到最后一刻。”

李妈听儿子媳妇的话好象明白了什么，尤其听到大侄儿亚中的事，眼圈红了，一把拉住儿子说：“别象你堂哥样摔跟头犯错误哟。”

“妈妈，我知道。”

李妈说：“盼望儿子有出息，更希望亚群儿平安无事，看见你两口儿笑笑合合地过日子，比吃啥穿啥都好。我知道群儿的心，善，软，花薇他能帮的肯定帮，帮不了的，宽谅点，别逼他。妈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要站起来给花薇赔礼。

李亚群拉住了。母亲继续说：“花薇你是天上飞的龙，气魂大，看远些。”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这回下岗了，我啥都不做了。”花薇道。

“你照样可以象过去那样卖麻辣小面，周围团转的人都说你下的面好吃。”亚群妈说。

李亚群紧紧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掌，眼泪涌了出来，世上只有妈妈最知儿子心，最痛最了解儿子。他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母亲，一杯递给妻子，眼睛乞求地望着妻子希望她能当做母亲的面接下，花薇还是冷冷地说：“我不渴。”

李亚群机灵地道：“哦，你不渴，我就喝了，我可渴了。”

李妈说这就对了，两口儿过来点过去点没啥，只要把日子过好。话里带着凄憷和无奈。

李亚群把事情讲给堂哥听，李亚全说：“你比我好，就是不吃那碗汤药。”

李亚群说：“是母亲好，没她明事理，说不准我还要真去搞几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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