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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铃:桃李不言|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

桃李不言


驼铃

一大早,父亲打视频电话来,说李不言昨天半夜老了。

老了就是去世了,死了。这是我们乡下对逝去的老人最尊重的说法,不能说死,忌讳,难听。你看那蚕,“春蚕到死丝方尽”,我们乡下人不会说它死了,而是说老了,心里是充满怜惜和疼痛的。

父亲对我儿时满脑壳的疑问给出的这个解释里有引用和比喻,那时小脑袋里就想,父亲学识好丰富哦,胜过了学校里教我的“瘟猪子”老师李不言。


“瘟猪子”是我们给李不言起的绰号,是说他教书教得屁的意思。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父亲的学识丰富是李不言教的。

父亲是“农豁皮”,只念过两年小学,家里穷,只好辍学回家“修理地球”。但父亲聪明,好钻研,尤其对修理农具之类兴致盎然,据说13岁时就能自己做出推耙子之类的简单农具,后来逐渐无师自通做起了桌椅板凳柜子,主动拿起早逝的爷爷丢下的斧头锯子刨子,算是继承了衣钵。

据说李不言见了父亲那些杰作赞不绝口,主动教授父亲几何知识,什么长方形正方形等腰三角形梯形圆锥圆柱面积体积……李不言说这些几何知识做木工活要用。父亲一学便懂得,灵性得很。


“毛桃,你啷个不说话呢?”见我反应冷淡,父亲加重了语气说,“做人不要忘本,我不要求你,你都该马上赶回来送李老师一程的,他是你的恩人哪!”

恩人?李不言是我的恩人么?当然,说起来我也是应该“感恩”的。事实上这些年每次回老家,我都在父亲的督促下提上一点略表心意的礼品去应付了的。对于我的这个启蒙老师,我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恨他了,然而总也根深蒂固的没有好感。

如果当年不是拜他所赐,或许我真就是个野性难改的山里娃,混完小学回家披上“农皮”修理地球了。“披上农皮”是我们乡下人自谑务农的说法,而如果你做农民还做不抻展,那就叫“农豁皮”,仿佛树皮豁了口,形象又生动。好在我发狠努力,终于鲤鱼跃龙门脱掉了“农皮”,再也不是小时候大人们眼里的小毛桃了。

“爸,现在疫情还严重得很,不能随便走动,再说我这也忙,你看这事,就代我给他们些钱……”

“老子叫你回来你就必须回来,你还是不是我儿了?”

父亲在视频里起了怒容,我知道他是佯怒,但那一频堆起的沟壑纵横井田密布,让我翻越不出,我的力气在他的皱褶里刚爬上某个岭或者梁就又无端地跌落,“到处学校都还没开学,交通都已经恢复大半个月了,你忙?你不能随便走动?坟头上烧报纸哄鬼啊……”

父亲越说越不像话了,我忙答应:“我回,我立即回还不行么?爸你莫生气哈!”

真就是老还小,视频里立马堆起一脸小孩子的笑容,我恍惚坐在电影院里看镜头切换。


答应了回就一定要回的,打电话给在人民医院一直忙乎的爱人,简单说了下情况,就开了车往乡下老家赶。脑袋里却是李不言的许多画面闪出来,从未如此对他有过这样认真的回忆。

据说李不言祖上不是我们罐子沟村的,解放前夕不知从何处搬来,他父亲是大户人家请来的私塾先生。

李不言父亲教了一辈子书,不知道那个爱干净讲卫生的老先生是啷个得了痨病的,再上不得讲台时,还未高小毕业的李不言接过了教鞭。

李不言教书教得屁,是那种十年如一日毫无长进的屁,我听到大人们私下嘀咕,他教的学生没有一个考上初中的,暗地里大家都叫他“瘟猪子”。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家家户户都穷,让娃儿能识字算账就可以了,升初中不但让家庭经济紧张,还少了一个劳动力。

尽管只是读完小学,但家长们都不大愿意把娃儿交给他教,因此每每轮到他招启蒙班时,学生特别少。新招启蒙班的杨老师高小毕业了的,与李不言同为民办老师,书教得却好。


记得那年我七岁了,正轮到杨老师招生,哭着要上学,父亲却不肯,直到第二年满沟稻谷金黄时,父亲才把我带到我家屋后半山腰的村小,在那棵硕大无朋的黄桷树下交到李不言手里。

李不言摸摸我的头对父亲说好,你这娃脑壳灵光,很可能是块读书的料,就是野得很。

李不言手里握着个铁棍,说话间便举过头顶,去敲打倒挂在粗大的黄桷树枝下的铁盅,“铛,铛珰,铛铛铛,铛铛铛铛……”

李不言敲钟的姿势似乎庄重得很,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身子挺得比电影里的解放军叔叔还直,那盅在他颇有节奏的敲击下发出非常好听的钟声,震得满沟满岭的余音缭绕。

但他讲课却是令我们很不满意的,“一加一等于几?一根手指拇加一根手指拇等于几根手指拇?”反复问反复啰嗦。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露上青天!”教语文时摇头晃脑的把声音拖得老长又忽高忽低一惊一乍,把黄桷树上的青鸟吓得扑愣愣地振翅,真的上青天去了。

“读书不认真,二回就只有捞高挖深!”,他一边训斥一边叫我们把手伸出来,“啪啪啪!”,再“啪啪啪”,还“啪啪啪”,没完没了,有时能把黄荆棍打断。

厉害的一回,抓着奎娃的耳朵提离座位,结果嘶拉一声,耳朵扯开了半边,鲜血直流,赶忙弄到大队赤脚医生那儿止血缝针,也是奎娃爸妈憨厚,不但没提赔偿,还让奎娃饱吃了一顿“坐墩肉”(打屁股)。


我与李不言结下梁子,是四年级下学期开学不久,那时候村小早从我家屋后半山腰撒离,新村小建在了河对面一块似龟背样的土地上,两排青砖瓦房,操场阔大,按说那是皆大欢喜的事,可我们毛家大院的读书郎们没有一个喜欢新村小的,反倒是一放学就跑去半山腰原来的村小玩耍,多数时候大家看着拆成空坝坝的场地愣神,又或是坐在只剩了黄桷树树桩的周围石块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河对面的村小发呆。

迟到早退成了家常便饭的时候,野性在季节的蓬勃里无法收敛。一天晌午吃了饭,我们照例疯玩着拖拖拉拉地往新村小去上学,发现刚返青的稻田里好多鱼,便挽起裤管下田去捉。听见上课铃声响了,猛子平娃扔下鱼赶忙往村小跑,我用桑树枝串起那些鱼儿,在深水里洗干净了腿脚上的稀泥,方才一手提着一串鱼不慌不忙朝村小进发。

教室的门紧闭着,我喊“报告”,李不言在教室里喊“进来”,一脚蹬开门,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站在门口,不许进!”李不言从讲台上奔过来,“两手提鱼裤脚高挽,农民伯伯哦你来就来嘛,还送这么重的礼干啥子噻?!”

全班同学爆笑。我没停步,赶忙往自己座位上蹿。

“出去!”李不言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提起我,被丢到教室门外时,鱼儿撒了一地。“你个小农豁皮!不想读书回去捞高挖深,反正你家祖祖辈辈都是修理地球的,你公是,你爸是,你也是!没日用的东西,干啥人家看你都是有你不多无你不少!”

“呯!”教室的门被李不言气咻咻关上了,我用力蹬了一下,里面闩死了的。我忙往教室后门去,伸手一推,开了。就朝座位上去,被李不言又给硬拉出教室。我发力冲到前门,用力猛踹。

“把门搞坏了找你爸来修,你使劲踹!”

“我要读书!我要读书!”

门开了,李不言伸出头来,居高临下俯盯着我:“想明白了?你真要读书?不想祖祖辈辈都做农豁皮了?”

“我要读书!”

“好,真要读书就进来站到黑板前面。”李不言把门大开,转身往讲台上走,“毛猛毛平,去操场旮旮上搬砖头来!”李不言把他平时坐的木椅放倒在黑板右侧,望着两个小“叛徒”屁颠颠地跑出教室搬砖头,嘿嘿一笑对我和蔼得很,“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坐老虎凳很难受。”

我昂着小小头颅,愤愤地看李不言,真感觉自己有了革命先烈的风格,遂从容地坐到倒躺的椅子上去,任他们在我的脚后跟下一块又一块的垫砖,直到再也垫不下。

罚坐两节课的老虎凳后,毛猛与毛平过来扶起我回座位,头晕目眩,“扑通”一声摔倒,脑门刚好磕在第一排课桌的角上,鲜血直流……

回到家里是猛吃了一顿“坐墩肉”的。父亲从门后操起一根平常就准备好的黄荆条,大喝一声“给老子跪倒”,像极了当阳桥头横刀立马的张飞。多年以后即使我在外如何的人五人六,偶有空余想起那一回虽不及夏侯杰掉落马下的肝胆俱裂,却总像在做几何题一样求解心里的阴影面积。


至此后我再不与李不言说话,课堂提问抽到我,站起来从不回答,宁愿罚站。

但私下里我是暗暗发狠的,母亲在煤油灯下纳鞋底时,我总在一旁认真做作业读书,不再出门去跟小伙伴们顽皮。

很快到了年底,公社进行小学统考,我得了年级总分第四名。李不言跳起来了,他不是欢呼,而是毫不掩饰地大声质疑:冷锅里哔热胡豆,你能考这么好?偷看旁边同学的答案了吧?要不就一定是作弊了吧?!

发奖状的时候我知道了,“为了使毛桃同学戒骄戒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由李不言老师提议,经学校研究决定,毛桃同学的第四名降至第六名,同样给予奖状和奖品。”按惯例年年都只给全公社年级前五名颁奖,第六名是个什么鬼?毛桃同学上领奖台时当场把奖状撕碎了……

毛桃同学一年后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重点初中。但是毛桃同学的父亲决定不让毛桃上学了,毛桃的母亲常年病病恹恹的干不了农活,父亲肩上的担子需要减轻,鲤鱼跃龙门的愿望只能寄托在弟弟妹妹们身上了。

毛桃在那个得知父亲决定的晌午坐在灶前烧火煮饭,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只是不肯放出悲声。一锅南瓜在水里开始发生板块漂移时李不言家访来了,毛桃听见李不言忽大忽小的声音与父亲起了争执,最后甩下一句“没得说,就这样定了”转身而去。

毛桃心生窃喜,父亲平时是最敬重李不言的,看来自己继续读书有希望了。果然,吃午饭时,父亲夹着块青皮南瓜往嘴里欲送不送说,老子砸锅卖铁供你念书,你得为我毛家先祖人争口气,也为李老师争口气,他教了十几年书还没出过一个端铁饭碗的,都因此说他教得屁,误人子弟,不但不给转公办教师,还来人调查,怕民办都教不成了。

“别提他瘟猪子!”毛桃突然哭起来,把父亲吼懵了。

“你个小农豁皮!不想读书回去捞高挖深,反正你家祖祖辈辈都是修理地球的,你公是,你爸是,你也是!没日用的东西,干啥人家看你都是有你不多无你不少!”毛桃擤了把鼻涕,对父亲说好,我一定好好读书。


车子驶入罐子沟是晌午,村部闲聚了不少因疫情影响还未来得及外出务工的人,商店门口有两桌麻将沐浴在艳阳里鏖战正酣。他们虽然都规规矩矩地响应上面号召戴着口罩,谁是谁还是一眼便能认得出来,我瞅见猛子和平娃也正坐在麻将桌上兴致盎然,决意懒得停车招呼这些早已与我无关紧要的人,加速向前,似乎一掠而过的飞鸟。

途经村小的时候我停了车,似乎无法激扬起再次一掠而过的豪情。透过半开的车窗凝视已经被别人租来养猪的四间教室,嗷嗷的猪叫声隐隐传来,教室的外墙上有猪粪的图像冲击视觉,嗅觉似乎立即感受到那味儿扑进车内来。忙关闭了车窗,望一回操场边那些在春天的尾巴里已经谢花结果的桃子李子,又把视线转回到教室的墙上。

墙上写着的“业精于勤荒于嬉”还清晰可见,只是被那些干干的粪便涂抹得让人不大乐见。这七个字原本像北斗七星照着村里娃娃们的哦!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了下脑门。

随着外出务工与城镇化浪潮兴起,人口的急剧流失让村小十年前就停办了,七个字对乡村文化露出来嘲讽的表情,但更讽刺的是教室里养起了猪,似乎我们曾经都像一头头猪仔被养殖过,大了出槽了,再也回不到教室里来了。


听父亲说,“业精于勤荒于嬉”是我考进县城重点中学那年,李不言用石灰化水写在墙上的。李不言教育学生,常用这七个字与他曾教过的一个叫毛桃的学生相提并论,父亲说他似乎不像先前那样暴力了,而是开始苦口婆心谆谆教导。

李不言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字却写得好,横平竖直标准的楷书,公社完小的杜校长来村小教学调研,对教室墙上的字赞不绝口。三个月后,李不言连涨两级工资,比杨老师还高一级。

只是后来上面指示取消民办教师,通过文化考试过后,全乡就李不言一个人被刷了下来。巧的是祸不单行,其时李不言的儿子李建林出了事。

李建林从小规规矩矩,偏偏一读书就头疼得厉害,被李不言骂了多少回“一代不如一代”。李建林跟村里人去广东打工遭遇车祸,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是双腿截肢至膝盖以上。那段祸不单行的日子,李不言怄得不行,精神有些疯疯癫癫的了。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瘟猪子!”假期里父亲给我讲起这事时,我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你龟儿不厚道,他是你恩师,不同情就算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老子看你那书是白读了!”父亲竟然对我怒目,又嘿嘿笑着狠狠回击我,“吉人自有天相哩!乡完小的杜校长三番五次跑教育局去,到底把李不言转成公办了。”

“那又怎样?光彩么?没那本事就算了,何必丢人现眼!”这话彼时没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水过干田一样滋润一下心里某处干燥的皱褶。


那时候我已经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未来,自命不凡的豪情已经如初夏的禾苗在心底里疯狂拔节。当年我考入县城重点中学,牛校长开始按月给我20元钱的时候要我在领取名单上签字,说是一个乡镇的某企业家捐赠“希望工程”,定向资助我的,而且保证我读高中读大学都能月月受到资助,没有后顾之忧。

我问牛校长企业家叫什么名字,将来如果条件允许了我要感恩回报。牛校长笑,拍着我的脑壳说毛桃同学你懂得感恩很好,但是他不允许我们说出他的名字,并不想将来得到你的回报,你好好努力读出书来,做一个对社会建设的有用之才,再把这份爱心接力棒一样传递下去,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我说好,使劲点头。

大学快毕业那年,正赶上国家最后一批分配工作的政策,辅导员说毛桃你读研究生吧,知道你们山里娃大多家庭贫困想早点工作挣钱,但你这么好成绩将来不从事学术或科技方面的工作太可惜了,至于你读研究生的费用,那个资助你的企业家说了,每月仍然会资助你200块,我再倾斜一下,有项目和课题都优先拿给你去做,生活费用也就够了。

我拂了辅导员好意迫不及待参加了工作,开始千方百计打听当年一直资助我读完大学的那个乡镇企业家——必须感恩回报,只可惜一直无果,也就遵嘱在领到第一份工资时起开始捐助“希望工程”。


车过小河石板桥,就见父亲站在院坝里朝我眺望,急切的样子显得身板左摆右晃的,不再像我小时候对他的仰望如一座山似的笃定。

“我跟你大娘说了,叫她不要着急,毛桃回来会给李老师披麻戴孝守灵……”

打开车门我就被父亲自作主张的话给震得埋怨脱口而出:“你得事先问一下我啊爸,还当我是小孩?你说啷个做就要啷个做么?”

“建林那腿是没法跪的,这老了老了没个儿跪灵堂前让人恓惶得很啊!”父亲眼里突然氤氲起少见的水雾,在阳光里折射出亮色,哀伤了口吻说,“三代单传,这不找不到个合适的人跪灵堂嘛,只有你最合适。”

“恐怕我是最不合适的!爸,他教了那么多学生,好像猛子平娃他们还没出外打工,找哪个跪灵堂都行啊,干嘛非要我代替呢?”

“你啷个就不合适了?我的大局长,跪个灵堂是降低你的身份了还是有辱你的尊严了!”父亲陡然就变了脸色,“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你那可怜的自尊心,还在记恨小时候他让你坐了老虎凳,你自己走不出来自认为的阴影,哪个能把你拖出来么?”

“我没有,爸!”被一颗在岁月里一直飞行的子弹击中,心里是震颤的疼痛的,也是要下意识地捂紧被揭的疮疤的。

“那算什么事,棒棒底下出好人哩,当初他不那样教育你你能成材?你是他教了一辈子书唯一的希望和骄傲哩,要不人家为啥一直资助你上完大学?嫌那点工资用不完么?”

“咚咚咚”的心跳在体内如夏日天空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里夹杂的冰雹猛砸在无处可躲的头上:“啥?!爸,他一直资助我上完大学?不是……不是一个乡镇企业家么?”

“我看你读书真的读傻了,那时候咱们这穷旮旯里哪有什么乡镇企业家?还不是为了维护你那可怜的自尊心,怕你不接受他的资助,才编了个谎……”

作者简介

驼铃:原名何骑鳌,也用笔名何其傲,四川省西充县人,打工作家,曾任广州某杂志编辑,有文字发表在多家报刊杂志。散文《在故乡的皮肤之上》荣获2019年《青年作家》杂志社“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征文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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