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最大橄榄球培训机构“跑路”，中国新中产又一个幻灭的贵族梦
9月8日，橄榄球培训机构巨石达阵北京直营门店传出停业消息，搅乱了刚从疫情中喘口气的体育培训圈。将巨石达阵这颗“雷”引爆的，是当天下午旅游博主肖丹（微博id：环球的丹丹）发布的一条微博。她放出的一张截图显示，巨石达阵学员微信群里一名教练称，北京两个直营点奥森北园校区和朝阳公园校区均将停课。据巨石达阵官方，“受疫情影响室内场地暂时无法恢复课程”，今年2月起所有直营店都已停课，上述两个校区原计划于8月8日正式复课。此后奥森北园校区因故未开，朝阳公园校区复课一个月后，再度遭遇停课。随着教练欠薪、拖延复课、退费无门等消息相继曝出，北京巨石达阵“跑路”的消息一时间甚嚣尘上，维权行动也闻风而起。不完全统计，截至9月10日，北京地区维权微信群共有6个，约2000人。知情人士向全现在透露，目前北京所有直营门店均已停业，复课可能性为零。最近开放的朝阳公园校区，在今年2月经历了大批员工离职，目前仅剩下教练和顾问（销售）各一名，团队处于群龙无首状态。公开资料显示，巨石达阵成立于2012年，采用中英双语教授美式橄榄球，为3-12岁不同年龄段孩子提供8种课程，目前覆盖北、上、广、深、杭等全国14个城市。这是巨石达阵年内第二次出现大规模“爆雷”事件。据芥末堆看教育报道，上海、杭州巨石达阵6月就曾被曝出门店关闭及资金链断裂，涉及学员超过800名，学费上千万。而这一次北京巨石达阵事件波及的人数和金额更多，此次事件造成约2000名学员利益受损，涉及资金目前难以完整统计。作为受害者，教练也被卷入纷争之中，所有人从今年2月开始就未收到工资，甚至社保都被断缴。9月9日，全现在拨通了企查查提供的北京巨石达阵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巨石达阵”）联系电话，对方表示不是该公司人员。回溯巨石达阵长期以来的经营情况，被疫情引爆的问题已有隐患。01 ////
资金链断裂早有预兆
对于北京巨石达阵突如其来的“爆雷”，学员大多感到措手不及，但教练们早就为其财务状况担忧。“消息成真了。”北京巨石达阵一家直营校区的教练王一帆说。9月第一周，教练们从小道消息处得知“8月份就只交了一个月场地费”。直到周末课程结束后，所在场地方通知，称其场地最后使用期限截至9月8日。过程中，公司方面未曾与教练们有过任何沟通。8月初，北京巨石达阵组织复课大会上，有教练提出疑问——“咱们场地费有没有交？”尽管公司回复“交了”，但据了解，只交了一个月的场地费。按照惯例，场地续费时长通常为一年。作为一家主打线下的传统体育培训机构，巨石达阵在面对疫情时显得手足无措。而在疫情之前，公司资金紧张问题就已经显露。王一帆告诉全现在，2019年冬季，以提早考虑场地续租费为由，巨石达阵曾经给朝阳公园校区谋划过一种方案——在12月室外校区结课休息期间，让教练们去外面拉新卖课，挣出下一年的场地费，目标金额80-100万。教练们情绪不高，有不少声音表示“不切合实际”，“挣不出这么多钱来”。2019年11月底，场地运营方泉衍公司就关闭场地事宜向巨石达阵上海地区的运营主体上海恒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及家长发函称，恒磊公司拖欠其场地费用。双方纠纷已经立案，开庭时间定在今年9月14日。据懒熊体育报道，涉案金额超过200万元，前者拖欠后者的租金一直拖欠未予缴纳。王一帆回忆，北京地区的教练们曾私下议论，2019年年底巨石达阵北京校区放出一波超低促销续费活动，可能就是为了“给上海填坑”，估计筹集资金约200万元。在去年年底部分校区关店后，时隔半年，上海浦东源深体育中心店、杨浦东方渔人码头店关门。开庭公告显示，许多学员家长以合同纠纷为由，向浦东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这些案件将在今年10月和12月于浦东新区人民法院六里人民法庭开庭。上海恒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开庭公告 图片：企查查截图也有教练曾当面质问巨石达阵创始人兼董事长董宇，“我们教练年底辛辛苦苦以公司名义拿到的这拨续费，到底去哪了？”这一质问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对巨石达阵来说，资金捉襟见肘，“挖东墙补西墙“的想法不但没有奏效，而且这笔资金的去向至今依然是谜。02 ////
销售为主，教学为辅
据上述人士提供的信息和多家媒体报道，搭乘几年前中国体育产业发展的顺风，巨石达阵在2016年快速扩张，2017年连续获得两轮融资，成为该领域的明星创业公司。背后投资人包括潘石屹弟弟潘石坚的凯兴资本、九合创投以及华谊兄弟体育。“NFL华裔第一人”、“橄榄球界的姚明”王凯也曾为其站台。从2018年开始，受资本加持的巨石达阵开始强化销售导向。王一帆在这一年入职，切身体会到了公司的变化。他告诉全现在，无论工作内容还是个人核心竞争力的标准都在变，“我刚来的时候，公司还是主抓课堂教学，教练上课有哪一点不好，挨了投诉、要被教学校长罚钱的。到后来不管你课上得怎么样，只要开课就行。”据新浪体育，董宇在内部会议上告诉教练们，公司最看重的不是橄榄球能力，而是销售能力。承担销售职能的顾问成为领头角色，教练负责打配合。这样做的目的是短时间内筹集大量资金，在一些员工看来，这个明星体育培训机构正朝着“圈钱”方向发展。巨石达阵直营门店的培训费，来自新签和续签两个部分。由于巨石达阵急于拓展新签会员规模，反而影响到老会员的续签率。去年夏天，为协助顾问收集电话、新签会员，教练们挤出私人时间，到处发宣传单。大量精力投入到新签中，让王一帆感到力不从心，课堂质量难以保障。为了提高续签率，“骨折促销”也是巨石达阵使用的一种手段。去年年底推出的限时促销活动中，以覆盖U6年龄段的培训课程为例，原本年费为18000元，折扣完只要6000多元。如今，这被一些巨石达阵北京会员解读为“一场有预谋的圈钱骗局”。北京维权群内会员反映，会员费还没用完，就被催促续费一年，甚至两年。作为一家本来是轻资产运营的培训公司，巨石达阵对于资金表现出了异常的渴望。几年前，巨石达阵创始人之一李克接受懒熊体育采访时曾透露，即便是在拿到两轮融资前的2015、2016年，其全年营收3000万与成本已基本打平，从没有出现过拖欠员工薪水的现像。而综合现有媒体报道来看，根源在于巨石达阵的大手笔烧钱。据新浪体育，为了和天行达阵等同类品牌竞争，巨石达阵花巨资租用场地，但不仅是为了自己用，而是不让其他机构使用。网上流传的一张微信截图显示，一名上海校区员工向董宇抛出了多个质问：南湖场地空置不用，却照付每周好几千的场地费；上海场地盖了又拆，几千万白扔；在上海业务不盈利的情况下，开了一个又一个新校区。03 ////
抓不住最后一根稻草
2002年美式橄榄球进入中国，由于依托四大联盟之一的美国国家橄榄球大联盟（NFL），已经拥有了一批追随者。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到2017年，美式橄榄球运动在中国迅速发展，这主要归因于中国父母。这些家长希望子女从运动中感受美国文化精髓，学习纪律性和团队合作。2012年，董宇和靳鑫、李克共同创办巨石达阵。董宇是北京巨石达阵的实际控制人和最终受益人，创业前在投行工作。高速扩张后的巨石达阵，目前覆盖北、上、广、深、杭等全国14个城市。其中，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采用直营模式，其他城市采用加盟形式。加盟商依据城市不同，缴纳80万-150万元不等幅度的加盟费，在运营上保持财务独立，所以暂未受影响。企查查显示，“巨石达阵系”6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均为董宇。北京巨石达阵作为大本营，旗下有5家子公司，北京巨石青训体育运动项目经营有限公司、上海恒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上海青训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和杭州恒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4家公司为全资控股子公司；另外一家杭州青训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北京巨石达阵在其中的持股比例为60%。北京巨石达阵文化有限公司股权穿透图 图片：企查查截图在上述五个核心城市中，除了被曝出来的陷入风暴的北京和上海以外，寒流似乎更早地侵入杭州、广州和深圳。最早是2019年1月，深圳巨石达阵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从董宇更换为贺静，后者与巨石达阵看不出关系。全现在拨打电话了解，该门店已经从直营转为加盟店，今年5月份已正常复课，不受此次风波影响。另外两家公司情况更艰难，广州巨石达阵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于今年4月30日“注销”；杭州恒磊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因“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于今年5月18日被列入“经营异常”。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曾以“通过登记的住所或者经营场所无法联系的“为由，三次将北京巨石达阵列入经营异常。2015年其已经申请移出，2019年9月6日和10月31日的两次记录仍然可查。近两年，教培机构倒闭事件频发，引发了公众对线下培训机构的信任危机。曾经代理早教机构巧虎kids维权案的北京市仁人德赛律师事务所李雷律师对全现在表示，“培训服务机构出现‘跑路’的预兆有：变更法定代表人、股东变更、减资、员工频繁流动。“9月8日，董宇在接受懒熊体育采访时承认，公司想完全恢复直营门店经营还需要2000万元的现金，目前无法退还此前学员所讨款项。关于接下来的打算，他说一种方式是继续融资，另一种方式是直营门店变成加盟店重新招生，而巨石达阵是否能说服投资人，是否能再次获得广大消费者的信任，就前述种种情况来看似乎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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