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这一把锤子

文/月下婵娟

这带有球状打击部，顶端类似人拳头紧握状态的复杂型棍棒，在十八般兵器里排行十一，屈居于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之后，古称之为“椎”。为今人神思不已的狼牙棒、铁蒺藜、或骨朵，都是锤子的近亲，之所以名字各异，无非只是这沉默憨厚的“铁疙瘩”或“铜疙瘩”上长了刺。至于威风凛凛、呼啸八方的流星锤，那更好理解，是疙瘩们中间长了一段绳子或链子。

对比于刀的刚猛，剑的轻灵，长枪的横扫千军一寸长一寸强，锤子真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或者也可以说，锤子包含着无数的委屈。它制造方便，要求的技术低廉，生冷不忌，任何一家铁匠铺都可以产出成品。——只要造出够分量的金属疙瘩能够砸人就行。卑微的出身却并不妨碍这让人提不起一点浪漫想象的冷兵器在礼仪和军阵上大显身手。

作为礼器出现的锤子，在铜金属外鎏金、错银、甚至包金。由身高七尺、顶盔着靴的从四品五官执着，在帝王金殿上仪仗兼侍卫，俗称“金瓜武士”。那时的锤子分外抖擞，气宇轩昂。

进入战场的锤子格外神勇，我一度以为非天生神力力能扛鼎的勇士不能用之。

说唐中天下第一的好汉，李世民的弟弟赵王李元霸，两臂四象不过之力，使一对擂鼓瓮金锤，一下午将十八路反王180万人马杀的只剩60余万。八百斤的锤子抡出去就是一片尸山血海，只是英雄到底寂寞，举锤骂天的天下第一人死于雷雨霹雳之中。

元霸小弟年方十二岁，生得尖嘴缩腮，一头黄毛束在中间，戴一顶乌金冠，纵天生神力，所向披靡，但却面如病鬼，骨瘦如柴，更兼那锤子来势汹汹，天下没有人挡得起他半锤，如此混世魔王，避之不及，哪能深爱。

南宋的岳云“赢官人”拍马赶来，同样年方十二岁却出落得威风凛凛一表人才。岳帅公子，天资聪敏，饱读诗书，文武双全。十六岁即随父出征，手持烂银锤冲锋陷阵，勇不可挡。“锤震金蝉子，两战陆文龙，大闹朱仙镇……”那都是少年英雄白袍小将掌中宝锤立下的汗马功劳。官人和宝锤都是我的心爱。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报韩虽不成，天地皆振动。”刺秦的大力士在博浪沙掷锤失败，但却引得天下异士访求名匠，模仿打造博浪锤。诗仙与我，皆“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

战国时信陵君“窃符救赵”名垂青史，隐居在屠市中的屠夫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魏将晋鄙，那是凡夫俗子的慷慨和忠勇。所以明人许自昌说：“勇能挟荆轲之剑，义堪提朱亥之椎。”

科普达人们用无数图片和文字来向我们证实，历史和演绎里那些令人如雷贯耳的锤子，并不是想象里那般动辄千八百斤、神勇无双、天下无敌的炫目兵器，拳头大小才是它们的本相。但在唯有勇气和蛮力方能生存的古战场，对刀剑免疫的甲胄神兵却对这拳头大小的锤子无任何抵抗之力。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制作简单不易坏，打仗血拼一直用它——这是一把战锤的宣言。

搁笔之际，遥听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数声。那时“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

那是一把大铁椎血性的浪漫和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