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遇“冷”记

 

这几年，因工作关系，需不时入粤打上一转。在广州，多下榻三寓，方便。三寓虽仅三星，却因地处繁华，价格并不菲，且常常客满，故也曾数次改住斜对面的东山。

白露前后，我便又去了一次广州，预订的依然是三寓。算算时间，似已间隔一年。无它，新冠反复，少了许多出行。

三寓门口的早点摊

抵达三寓已是晚上，朦胧中未见异样，晨起外出，却见其原本不太宽敞的入口，不知何时一分为二了，左为车道，右则摆上了一溜长摊，几位男女支着蒸笼、电子瓦罐、推车等炊具，正热腾腾卖着包子馒头、炒粉炒面、稀粥豆浆等，只是光顾的食客似乎还没服务员多。

走出门，见摊子当头，临街之处，新立有两块小牌，一块写着“外卖早餐菜单”还好，另一写着“生产自救便民惠民”，却让人颇为惊心。

右边墙上，是宾馆的镏金馆名，其下有尊神兽，咧着大嘴，也不知是狼是虎，是哭是笑。

显而易见，三寓正遭遇严重困境。对职工的生产自救，我瞬间充满敬意；可三寓的今不如昔，却让人感慨唏嘘。

 

让人感怀的大门口

宾馆如此，它业如何？

晚饭后，我决定到上下九逛逛去。它地处闹市，是著名的步行街，某种意义上，也是当地经济的晴雨表。

地铁站出来，沿宝华路南行几百米，便到了东西向的第十甫路。度娘说，广州由此步入繁华。

虽然口口香，就是少客人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一楼店铺多已明亮起来。但见北侧街角，闪烁着“口口香”“无骨凤爪”“都市丽人”等店铺的灯火；前行数步，最打眼的，还是马路南侧，那珠光宝气的“周六福”，“疯狂抢购低价”等广告语也很招人。

只是街上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而已，还有汽车和单车在街中来来去去。无疑，这里还不是步行街。

我决定沿着大名鼎鼎的“骑楼”，向东行去。

所谓“骑楼”，就是临街二层楼房向外伸出，遮着下面的人行道，便好似楼房骑在街上。其作用，是为了遮风避雨挡太阳，与土家民居前后伸出的长长屋檐差不多。

但在高温多雨的南国，其效用自然更大，且又有意识连成一线，便蔚为壮观，成了历史与文化了。

 

骑楼之下的人生

骑楼之下，是一路排过去的店面，似以打折特卖者居多。进楼不远，便是一家“全场三折起”的“阿迪达斯”，门口模特身上还贴着广告：“159元/2件”，可谓便宜到家，就是不知真假。

其隔壁，则是“买一送一”的“麦卡文工厂店”，第三家是“全场一折”的“品牌折扣店”，只是看不出是何品牌。没想到的是第四家，竟然黑灯瞎火的关着门。

更没想到的是，一路走下去，发现至少有一两成店家，竟然接二连三关着门，门口光线便因此暗黑了许多。

似乎一直到过了广州酒家，越过街头路障，正式进入下九路步行街，踏上中间醒目的红地毯以后，关张的店铺才少了一点。

可在理论上，现在正是每天开张做买卖的黄金时段，他们为何不可思议地关了张呢？

看上去无灯无火，因为一连关张了好几家

 

同样出乎意料的是，骑楼之下，乃至中间街道上，来来往往特别是店前驻足的行人也不多。虽然头上明晃晃吊着灯笼，地上红艳艳铺着地毯，颇有一点热烈喧闹的大都会气息，可举目望去，却只有几颗数得清的人头。

空空荡荡的下九路步行街

在大名鼎鼎的“陶陶居”门口，似有两三客人正准备进去，门口两侧椅子上，倒是还有两三人在玩手机，只是看样子就不是食客。

我因吃过晚餐，便没了进去一探的兴致，却也暗生悔意，原本应该把晚餐放到这里解决的。

大名鼎鼎陶陶居，门前冷落车马稀

行到灯火通明的“广州酒家”，见其门口有几级石阶，有几人似乎走累了，便坐在台阶上，斜靠着柱子休憩，门口则孤零零立着一名保安，望着门外的大街。

俗话说食在广州，可谁能想到，作为酒家头牌的“广州酒家”，却是如此没有人气呢？

灯火明亮处，可有故人来

不过万事都有例外。一路行来，发现竟然还有两处地方，排着三五人的小队。巧的是，都是在卖长沙臭豆腐。这种境况，似乎也是我在北京、上海、西安等城市的仅见。

由是观之，湖湘饮食文化输出最成功的，大略非它莫属了。

但不知作为湘人，我是否该为此万分自豪呢？

长沙臭豆腐创造的两处排队奇迹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了上下九广场。这是上下九路的交汇处，步行街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人流也稍多了点，似可以百人计了。

广场中间有座方塔，塔座之上，立有著名的“马踏飞燕”雕塑。这是“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的标志。那扬起的马蹄，似伸向身后“猫屎咖啡”的招牌。

听说“猫屎”的味道还不错，可惜已入夜，不敢犯险，怕失眠。

上下九广场上的“马踏飞燕”

塔身四周石基上，也三三两两坐着些游客，估计是走累了。我也觉得有点疲乏，便依样画葫芦，席地而坐，准备打个盹再走，并决计就此打住，不再继续前往上九路了。

迷糊中却在想，历史上万商云集、久负盛名的上下九，今日为何如此冷冷清清，差不多门可罗雀了？曾经的人流如织、万头攒动呢？

不觉为开张经营的店主们暗暗担起心来！

 

最热闹的广场，也就这么多人

忙完公事，恰逢周末，想起与广州隔得不远的大师兄，便打了一个电话，约好去他家看看就走，其实是想弥补一下毕业几十年却从未前去拜望的遗憾。

谁知师兄师嫂太热情，非要我留下来，并邀我去海陵岛一游。师兄在那有套房子，度冬养老用的。我见有吃有住，自然高兴地同意了。

原本计划，就躺在师兄家客厅的沙发上，就着海风轻吹，枕着浪声入眠，便是美美的一晚，师兄却非要在隔壁的酒店，给我订个一室一厅的豪华套间。

我一听便急了：做那冤大头干啥？

师兄便神秘地问我：你猜那豪套多少钱？

我估摸着说：三四百总要吧？

师兄哈哈大笑说：以前确实要四百八，还一床难求，现在只要一个零头，八十六。

我大吃一惊：怎么降成这样了？

师兄说：没游客呗！

眼见无法推脱，又听说只要八十六元，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欣然接受了师兄的美意。

滨海住宅小区内的一处小景

饱览海岛风光并品尝诸多美食后，晚十时许，我终于回到了师兄好心为我准备的豪套。

它其实是一套带厨卫家具的一室一厅民居：客厅摆着电视和西式沙发，墙角还有个带两椅的小茶几；卧室带着飘窗，大床上铺着干净的卧具。

客厅还有一门，通向外面的小阳台，那里摆着一台洗衣机。

推开门，几百米外的海浪声便依稀传了过来。

豪套的客厅

原来，这是有人专门投资的民宿。

看室内配置，这86元一晚的价格委实不贵，甚至可以说物超所值了。

但不知从480爆降到86，它的投资者作何感想。

我也懒得管它，洗漱后便上了床，并很快入了梦乡。

每栋门口大都如此

只是早上起来，在高楼大厦组成的小区间转了一圈，发现一楼多是出租、转让之类密密麻麻的广告，那背后，便似乎隐隐充满了寒意。

印象中，南粤大地是四季如春，甚至如夏的，那几天虽然节令到了白露，气温也都在30度以上，让人感到热得不行，直叹南国就是南国呀。

可从眼前降为86元一晚的豪套，联想到三寓在街边摆的早餐摊、上下九众多关张的店铺和街上稀稀拉拉的客流，这经济，这就业，却又让人觉得南粤不仅入了冷冷的深秋，更像提前进了严酷的冬季一般。

而且，南粤尚如此，北国呢？

有谁知，这大地，何时才能回暖？

这可是头等民生呢！

生命中的小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