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早点摊

左也难，右也难

消逝的早点摊

 

单位地处高新区，不远处有家公园。

公园不大，也不算小，好在有山有湖，不但山清水秀，而且山环水绕，加之沿途亭廊错落，方便游人歇息，总体还算精致，便常招得游客如织，流连忘返，恍入仙境一般。

连接单位和公园的，有条不太宽也不算窄的马路，两边则占据着好几家大名鼎鼎的高科技企业，办公大楼都挺光鲜；进进出出的也多为年轻人，感觉颇有生气。

沿线还有几处建筑工地，塔吊高耸，机声轰鸣，时见工人进出，估计不用多久，又有若干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了。

这块地方，无疑是全城最具活力的所在。

 

十五的月亮十六早上圆

那条马路，是我去公园散步或曰快步的必由之路。

一般情况下，凌晨六时许我从宿舍出发，沿马路大踏步行进里许，再右拐几百米，便进了公园。

沿湖兜上一圈，到入口处再原路返回，全程约七八里，耗时需七十来分钟，可走上七千多步，并出上一身大汗，一天的锻炼任务就算完成了。

当然，也不全是大踏步走路。手机在手，便可同时听歌听新闻，学习强国挣积分，何乐而不为耶？

如果看到桃红柳绿，碰到朝云暮雨，瞄到那些拖着红色“跟屁虫”在湖中晨游，或众目睽睽下用罩袍或浴巾简单遮掩，就敢更换泳衣的男女泳者，我也会忍不住打开相机，边走边拍。

说起来，这条路线我已走过了无数遭，但似乎每次都会有些新的发现，值得我用镜头记录下来。

 

只能在湖边当众更衣的男女泳者

今年以来的最大发现，是在我每天早晨经过的马路这一侧，距某建筑工地出入口不远，多了两个早点摊。

两位摊主都是皮粗肉糙、装扮朴素的中年女性，看样子就饱经了风霜。所谓摊子，其实是用普通三轮改装而成的，两车间隔也不过米把，估计两人应该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但似乎为了避免竞争，她们一个卖的是包子馒头，另一个卖的是油条油饼。

她们的主顾，自然就是附近工地的早班工人。时见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摊前停下，油纸卷起几根油条，或抓上几个包子，再端起一杯豆浆，边吃边吸，往工地里面走。

我没太注意到她们何时开始在这摆摊，也不晓得她们每天何时开摊收摊，只是每天清晨从此经过时，她们早已支好车架正在开卖，返回时却已不见了踪影，估计前后就摆了一两个小时。

不过经过摊点时，我也未曾放慢脚步。我不用买她们的早点，她们也不过是城市常见的万千摊主之二，既然卖早点，就肯定要赶早，这有什么特别的呢？

后来，因我休假外出，见沿途就业形势都较严峻，街面上闲置关闭的铺子不在少数，开张店主也常唉声叹气，心中颇感戚然，便想起了那两位摊主，觉得该去问问她们的故事，也为她们照张相，记录下她们的摆摊生活。

正接电话的女摊主

 

未曾料到的是，等我休假归来，恢复晨走，并揣着这样的想法，兴冲冲抵达那处路口时，却发现现场只有一个摊点了，好在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三轮车前弯腰忙着，只是摊前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顾客。

我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决定先把眼前所见悄悄拍下来。没成想女摊主却回身发现了我，并似乎马上警觉起来，问我说：你在做么子咯？

我便走上前去，坦诚相告说：我每天从这经过，都见你们在辛苦卖早点，便想为你们照张相，可以不咯？

没想到女摊主倒很爽快，笑着说：这有什么好照的？你要照就照吧！

话没说完，她的电话响了，她便扭身去接电话，顾不上理我了。我于是抓住机会，稍退一步，“咔嚓”了一张她的背影。

等她接完电话，想起心中疑惑，我赶紧问她说：你们以前不是有两个人吗？今天怎么不见了一个？

女摊主再次直身扭头，对我叹了口气说：唉，生意不好，做不下去，早就走哒！

我有点不解：每天来买早点的人好像不少呀？

女摊主苦笑道：这几个人，怎么撑得起两个摊子？

我想了想说：那现在就你一家了，生意是不是好了点？

女摊主似乎没好气地说：好什么好？还不是差不多。

我便试探着问她：那你就没想过去做点别的？现在不是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吗？

她说：一个平头百姓，那么容易创业创新？如果有办法，我还来起早贪黑卖早点？

想想这话也对，我便只好默然，赶紧与她告别，继续快走我的路去。

路口的两个早点摊先后消逝了

那天以后，每天凌晨再次经过时，我都会默默打量一眼这位忙碌着的女摊主，并在心底暗暗祈祷她每天顾客多多，帮她撑起摊子，坚持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也似乎没太久，终于有一天，并从那天开始，那处马路边，那处工地出入口附近，却再也没了那辆三轮车的踪影，也没了那位起早贪黑卖早点的女摊主。

心头于是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担心和忧伤。

现在那个地方，多数时候停着些大小汽车，有时也就空着。几天前还见有工人拖着水管，正冲洗着那地面。以前她们卖早点留下的油污等痕迹，料想是找不到了。

但我依然常常在想：那位女摊主为何走了呢？她是因为找到了新的就业门道，还是因为支持不下去，才关掉摊子走人的？如今的她，又靠着什么过活呢？

但愿她的离去，的确是因为有了更好的生存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