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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孜克里克之叹(西游杂记10)
火焰山

柏孜克里克之叹

新的一天的黎明,来到了。

一束束纯金色的阳光,从远方静穆高耸着的石山之巅,从不时划过的那些绿色林带的梢头,从渐渐密集起来的集镇屋宇间的大小空隙,从火车站场上空琴弦般平铺的接触网中间,洋洋洒洒飘了过来。

吐鲁番的黎明

这阳光,是那样的自由自在,那样的旁若无人,甚至是有点肆无忌惮地,就飘进了我们这列火车,占满了车厢每处角落,又似乎在不经意之间,一一掠过旅客们的眼眸,然后亮亮地透进人的心底,好像在轻声呼唤大家:天亮了。

人们纷纷醒来,并马上陶醉于车窗外的美景了。大人们还叫醒了孩子。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似乎还睡眼惺忪,却也叽叽喳喳,嚷嚷成了一片。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趴在走道边的凳子上,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扭回头,对正梳头的妈妈说:你看,好漂亮!

看来,她是真的被眼前的黎明迷住了。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细腻,敏感,爱美。

我也愉快地立起身子,伸伸懒腰,抓紧理起行装。我知道,此次新疆之行的第一站,故地重逢的吐鲁番,到了。

这天是2021年7月25日,周日,平凡而又普通。

吐鲁番到了

吐鲁番下车的人看来不少,出站口密密麻麻排上了好几支长长的慢慢移动的队伍,让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在进行出站检查。我看了下提示,外地来吐人员排左出站,本地来吐人员排右出站,大约是以新疆地域为界的,于是老老实实站在了左边,随着队伍缓慢前移。

这一年半来,类似情形已经多得快要让人抓狂了,可谁也都无可奈何。好在我来自湖南,没有疫情,体温也一直正常,心里不用打鼓。当然,如果出了几例,成了疫区,说不定就被封在家里,不会有新疆之行了。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刻把钟后,我移到了门口。工作人员开始查身份证登记信息,查体温,查行程码是不是绿码,查是否经过高风险地区,地名上是不是有星号。忙了好一阵,以为可以走了,有人说,前面去,做核酸。

在此之前,我还从未做过核酸检测,具体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说名曰取咽拭子,便隐隐有点紧张,生怕它会弄得人难受甚至作呕。却原来只是让你张开嘴巴,用棉签在你咽部擦拭一点唾液,就算取样完成,反觉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后来被捣掏了好几次鼻腔,才知确有难受无奈之时。

取完样,工作人员给我一个圆形小纸片,说可贴在手机背面,作为检测凭证,到其它站点出示一下,就可免检并不费口舌。第二天,手机上便收到了检测结果,还特别说明,几天之内在新疆范围内通用、有效。这举措,又让我觉得,新疆的管理还是颇为人性化的。

这套程序下来,半小时过去了,印象中该是最长时间的出站了。我倒无所谓,只是让前来接站的阿峰兄弟久等了。

绿树成荫的市区

阿峰是我巴东老乡,比我小几岁,因为爱国几十年前来到湖南当兵,又因为爱情把根扎在了湘潭。几年前,已经50出头的他再次披挂出征,到吐鲁番参与对口援建,与我十几年前援建四川理县差不多。当年他还冒着飞石余震,前去理县采访过我们。我们也因此成了“援友”,共同话题更多了。

几年援吐下来,阿峰也把自己当成了吐鲁番人,在湘吐之间牵线搭桥不断。这一次他是重回吐鲁番公干,听说我到了宁夏,便邀我前来吐鲁番相会,又比我先到几天,接站兼导游,便成了他天经地义的任务。

安顿下来,阿峰问我想去哪里看看,这倒让我为难了。

此前我是来过吐鲁番的。当年援理之时,我曾带队来此,一方面拜访湖南对口援吐干部,交流取经,也顺便安排队员们集体休假,周遭走了一圈,像当地的火焰山、葡萄沟、坎儿井、高昌故城、交河遗址乃至广袤的北疆都去过,似乎没有遗漏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地方。此次来疆,重点是奔维族风情地道浓郁的喀什去的,计划等阿峰忙完正事,再一起去南疆。

阿峰听我如数家珍报完景点,却不慌不忙对我说,我带你去看一处国家宝藏,保证你去了不失望,不去定遗憾。

吐鲁番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半信半疑中,我们驱车出发了。

加油站奇遇

还没出市区,在一条绿树成荫的马路边,有个加油站,阿峰说要加点油。到了门口,却要我下车,路边候着,不能进站。我问为什么,说是有安全规定。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进去就不安全了,司机进去却是安全的?却也只好乖乖下车,立于40多度“呼呼”乱舞着的热风之中。

这时我看见一个工作人员拿起一把水壶样的东西,对着车的后胎简单喷了两三下,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告诉我:抗击新冠,给车消毒。

我不禁哑然失笑:你这也能给车消毒?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上级有规定,我也没办法。

看来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我只是搞不明白,虽然年年反,月月反,甚至天天反,为什么上上下下还是热衷于这些无厘头、无意义的事呢?

回到车上问阿峰,阿峰也搞不明白。我们又叹息了一回。

火焰山前高大的金箍棒

驱车半小时左右,那道似乎正猛烈燃烧、喷着暗红色火焰的石头山,那只高高挺立着的带着温度计的巨大金箍棒,出现在眼前。

咦,这不是我来过的火焰山吗?怎么跑这来了?

阿峰说:莫着急,我们的目的地,就在这火焰山的峡谷之中。由此折向北去,大概10公里,就到了。

果然,没走多久,我们就离开主路,左拐进了一道窄窄的山谷。起先,两边依然是喷着火一般的石头山,隐隐却有一抹绿色,在远处现了出来,让人似乎涌起某种期待。

几分钟后,阿峰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下说:到了。

旁边竖有路标,叫“柏孜克里克”,阿峰说,维语意为“山腰”,突厥语意为“华丽装饰之所”。我念了好几遍,才勉强记住了这地名,却又疑窦丛生:这寸草不生的“山腰”有何好看?这“华丽装饰之所”又如何体现?

阿峰挥挥手:你进去就知道了。

绿色的木头河

进大门没几步,就到了山谷岸边。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谷底一溜郁郁葱葱的林带,还真是让人惊喜了一下。在全是光秃秃的火焰山的峡谷里,在如此干旱炙热、火烧火燎之地,有此清凉景致,真可谓难能可贵了。我们先前在远处看到的绿意,估计就是它们露出的高高尖尖的树梢了。

巧的是,还有一条小河蜿蜒穿行于林下。也许叫它小溪或小沟更合适,因为它就像一条蚯蚓般,实在太细小了。

好在不知什么原因,它的流水竟然是碧绿的,倒是在的平淡无奇中添了几许美妙。

阿峰说:这河是谷地下的涌泉形成的,所以才长出这些树来,这河也叫木头河!

听说此景如此难得,我不觉生出了好感。阿峰却说:真正的奇迹,在你右侧的河岸之上呢!

千佛洞外景

侧转向右,这才发现,我脚下的河岸,其实是一片深切到谷底的黄土断崖,在而它的半山腰,大约一两里长的范围内,似乎分成上下几层,散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洞窟。

阿峰有点炫耀地介绍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千佛洞,世界佛教石窟艺术的四大代表之一,与国内敦煌、云冈、龙门等石窟和印度最大石窟遗址阿旃陀石窟齐名哦!

四大代表之一?地位如此崇高?云冈龙门石窟我是去过的,敦煌石窟也在计划之中,可我从没听说柏孜克里克的千佛洞,我不觉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羞愧。

也许,只能怪咱大中国的疆域太广大,历史太久远,祖上留下来的宝贝也多如繁星,作为个体的国人如我等,实在记不全,也看不过来吧!

不过我的心,倒是马上被它吸引过去了;脚,也不由自主地,朝着它快步而去。

千佛洞洞窟之一

阿峰兄弟还真是一个称职的导游。他快步跟上,边走边为我做起了背景介绍。

原来,因为吐鲁番地处古西域东门,境内山脉谷口众多,于是成了中西交通往来的十字路口和交通枢纽。丝绸之路的开辟,更使它成为多元文化交汇之处,创造出了众多精彩的历史和文明,包括对中国影响巨大的佛教文化。

柏孜克里克石窟,就是最著名的佛教遗迹之一。它始凿于公元5世纪南北朝,最晚到14世纪元朝,前后历经千余年风雨,现存洞窟83个,其中有壁画的40多个,保存壁画总面积1200平方米,因此以现存洞窟最多、壁画内容最丰富、颜色最鲜艳精美而著称于世。

我听了,不禁再次怦然心动,见前方不远正好有个圆形拱门的石窟,我便紧走几步,急切跨了进去。谁知抬头一看,却是几面莫名其妙的烂墙,让人大吃一惊。

但见洞窟拱顶之上,是一圈连一圈、隐约如画痕的几长排印子,整体看去就如屋顶瓦沟一般。两侧墙壁,凸有几处比人还高、状如叶片的泥塑,上面也有明显的图案轮廓,却又被挖了几个大小深浅不一的洞,看上去惨不忍睹。洞窟的尽头,则是一堵被严重污损并部分脱落的白墙。

我赶紧看了紧挨着的几个洞窟,情形竟然都这样。

说好的壁画呢?那些鲜艳精美的壁画哪里去了?

我的心,好似一下子跌入了外面断崖之下深深的谷底。

迎着我大惑不解的目光,阿峰说,是你走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在上个世纪初,包括千佛洞在内的新疆佛教石窟,曾前后遭遇了数次浩劫,90%的壁画,被英、德、俄、日等列强的探险队强行割下偷走了,现在还成千上万幅躺在德、俄、日、英、印、韩等国的博物馆呢。

什么?当年竟然还有此等无耻之事?我的眼中,似乎闪过了八国联军烧杀抢掠圆明园的镜头。

阿峰也愤愤不平地说: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他们一边明目张胆地盗窃,还一边还吹嘘自己比别的盗贼更文明,这样的案例可谓不胜枚举呢。

千佛洞洞窟之二

随着阿峰的介绍,我的眼前似有阵阵狼烟,滚滚而来:

第一拨窃贼,是1903年4月抵达的日本考察队,他们首开了在克孜尔石窟割取壁画的恶例;

1904年和1907年,德国派出考察队,在伯孜克里克等地切割走了大量的石窟或寺院的壁画;

1905年和1909 年,俄罗斯派出探险队,分别在千佛洞剥取了第60、198、199 等窟的壁画。

同样是1909年,日本探险队来到千佛洞,看到大量壁画遭破坏,又听说是欧洲人割走了最好的壁画并故意将剩下的加以损坏,还义愤填膺地说:“以文明国家学者自命的欧洲人要独霸世界珍宝的意图,可以说比盗贼还卑鄙。” 可他们也以同样手法,切割走了足以欣赏的壁画7块,盗走了泥塑佛像7身。1912年,他们还曾再一次如法炮制;

1914 年2 月,勒柯克带领的德国探险队,在千佛洞发现了巨大的誓愿图壁画,使用狐尾锯将其整块切割下来,满满装了40只木箱运回柏林;

1914年5月,以斯坦因为首的英国探险队紧随而来,切割盗走壁画100多箱,使用的工具类似狐尾锯,却装模作样地批评勒柯克方法粗野,不是“考古”是“挖宝”……

我不禁感叹道: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阿峰点点头说:千真万确。更令人痛心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首都柏林遭到盟军轰炸,包括誓愿图在内的二十八幅最大最精美的壁画,在炮火中化为了灰烬,千年国宝就这样消失于异国他乡。

我不由得扼腕叹息。

被切割盗走、流落国外的《誓愿图》(图片来自网络)

回想一下,那该是一个多么积贫积弱、任人欺凌、让人无语的时代!那样的王朝不灭亡,也确实没有天理。

而更可恨的,是这些西方列强无恶不作,还恬不知耻地打着自己是“文明国家”、“文明人”的旗号!也许,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强盗逻辑”吧!

好在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但见微知著,国人的自强和雪耻之心,却是须臾不可忘怀的。

虽然时光过去了一百多年,可谁敢肯定,就不会有人想来第二次、第三次呢?也许就是方式有异,或巧取豪夺,或明火执仗罢了!

弹着热瓦甫的81岁阿凡提大叔

一阵悠扬轻快的琴声隐隐约约从前头传来,让我刚才有所低落的心绪似乎好了几分,我催促阿峰:走,看看去。

坐在一处锁着门的洞窟前弹琴的,是一位81岁的维族老人。他头戴蓝底白花小尖帽,脸上沟壑密布,双手青筋毕剥,一看就曾饱经风霜,不过精神头还不错。他的名字好长,我没能记住,便以阿凡提大叔来代称了。阿凡提诙谐风趣、足智多谋,是我从小就知的维族英雄。

阿凡提大叔正忘情地自弹自唱着一首维族歌曲,我半句也听不懂,却被他手上那把模样精致的琴具迷住了。

那琴最显眼的,是琴杆老长,样子为方柱而非常见的圆柱形;琴箱扁扁如心形之鼓,其上还空悬一对牛角状的饰物;琴头则朝后朝下,拐了个180度漂亮别致的弯;琴轴尾上也似加有一面小小腰鼓,因弦的松紧不同,位置或纵或横;琴身上下更是缀满各式各样的装饰花纹,看上去既简单古朴,又高贵典雅,简直就是一件精美华丽的工艺品。

我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如此神器,竟不知道它叫什么。

阿峰说:它叫热瓦甫,新疆最为普及的乐器,维吾尔族、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都特别喜欢。

这名字我还真是闻所未闻,新疆乐器我似乎就听说过冬不拉。说起来还是缺知少识,需要充电呢!

与阿凡提大叔合奏的“维族老小伙”阿峰帅哥

等阿凡提大叔唱完一曲,阿峰技痒起来,也想一试身手。阿凡提大叔便让出座位,把琴交给他,还取过一顶方角小红花帽给他戴上。阿峰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维族“老小伙”。他清清嗓子,边弹边唱起了《达坂城的姑娘》。

阿凡提大叔拿起一柄手鼓,合着阿峰的节拍,双手或拍或扣,给他伴奏起来,满脸沟壑的笑容浓得快要淌出来了。

我五音不全,乐器也不会,便自告奋勇当起了摄影师。阿峰却不肯放过我,非要我也装模作样来上一段,满足他为我发抖音的热望,我便将计就计,乐在其中了。

开开心心地弹唱了好几曲,看看日头,还挂得老高,看看手表,却已五点过半,要是在内陆,就快下班了,这东西时差,怕有好几小时呢。我们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打道回府。

我在吐鲁番的第一日,就在这几分惊、几分喜、几分忧、几分乐当中,悄悄而又充实地过去了。(未完待续)

告别千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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