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玉的贾宝玉

文：归途如虹

《红楼梦》第五回，警幻仙姑对贾宝玉说过这样一番话，“非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滥淫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汝今独得此二字，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这段话可以说是对贾宝玉最准确的评价。

贾宝玉和其余那些纨绔子弟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发自内心地怜香惜玉。贾宝玉对待闺阁少女是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他能够以一片纯真无私的心去对待那些天真无邪的少女，给予她们温暖和慰藉。

比如说晴雯，贾宝玉对她就很关心。贾宝玉可以让晴雯撕掉自己的扇子取乐，可以在晴雯生病的时候细心体贴地照顾她。在看到胡庸医给晴雯胡乱开药之后，贾宝玉十分生气，觉得这些虎狼之药会损害晴雯的身体。在晴雯被王夫人撵走之后，贾宝玉十分难过，亲自去看望，甚至给晴雯端茶递水。晴雯是贾母送给贾宝玉的丫鬟，在王夫人眼里只是怡红院里的一件货物。可是贾宝玉却对晴雯付出了真心。不过，贾宝玉对晴雯并没有邪念，晴雯也没有想过勾引贾宝玉。他们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晴雯并不是狐狸精，却被王夫人冤枉。晴雯惨死之后，贾宝玉伤心不已，写下《芙蓉女儿诔》祭奠她。

平儿被王熙凤打了一巴掌后感到十分委屈，贾宝玉对她很同情。于是，在怡红院里，贾宝玉就帮助平儿理妆。贾宝玉对此还颇有感慨。贾宝玉觉得平儿是一个薄命女。她周旋在花花公子贾琏和心狠手辣的王熙凤中间，却可以妥帖周全。想到平儿如此优秀，却被荼毒，贾宝玉就潸然落泪。贾宝玉对平儿更无半点邪念，只是同情平儿的遭遇而已。

贾宝玉和香菱之间也是如此。香菱的裙子被弄脏了，觉得不好向薛姨妈交待，贾宝玉就让袭人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给香菱换上。贾宝玉感叹香菱命运不济：“可惜这么一个人，没父母，连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了出来，偏又卖与了这个霸王。”对于香菱的遇人不淑，贾宝玉感到无可奈何，却又十分遗憾。看到香菱找林黛玉学诗有所成，贾宝玉也十分欣慰，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我们成日叹说可惜他这么个人竟俗了，谁知到底有今日。可见天地至公。”贾宝玉的这段话是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反驳。在贾宝玉看来，女人和男人一样，有权利读书识字，有权利吟诗作赋。贾宝玉看到平日里木讷老实的香菱可以有机会学诗，自然觉得十分高兴。

贾宝玉的价值观和当时的主流价值观格格不入。贾宝玉对于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十分反感。他觉得女儿是天地精华，是“水做的骨肉”，相反，男人则是须眉浊物，甚至是渣滓浊沫，可有可无。因此，贾宝玉对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观念也并不赞成。在贾宝玉看来，结婚对于女人来说是灾难。贾宝玉一方面担心女人遇人不淑，惨遭伤害，也担心女人结婚后失去纯真善良的初心，变成面目可憎的“鱼眼睛”。贾宝玉虽然讨厌老婆子，但是也觉得她们变坏是因为沾了汉子气，并不是她们自己的错。

和好色成性的贾琏，卑鄙无耻的贾蓉，滥发淫威的贾赦，不顾人伦的贾珍相比，贾宝玉显得太优秀了。他可以说是《红楼梦》里最懂女人的人了。甚至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贾宝玉比女人还懂女人。比如，他对胭脂水粉的研究比平儿还深刻。

不喜欢贾宝玉的人觉得贾宝玉有女儿态，是一个娘娘腔。其实，贾宝玉之所以会显得不男不女，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像当时的男子那样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却只愿意在闺阁内厮混。近朱者赤，贾宝玉成日家和少女们待在一起，自然就显得比较娘。

贾宝玉的行为在当时是几乎没有人可以理解的，贾政误以为他是酒色之徒，王夫人觉得他被那些丫鬟带坏了，连平日里溺爱他的贾母都不理解他，觉得他是投错胎了，史湘云也劝他去见一见官场中人，谈一谈仕途经济学问，薛宝钗也经常规劝他要委身孔孟之道。贾宝玉是孤独的，孤独到让他感叹自己和林黛玉一样是“独出”。贾宝玉唯一的红颜知己就是林黛玉。只有林黛玉从来不劝他走立身扬名的道路。贾宝玉会和林黛玉倾心相爱，就是因为林黛玉从来不说“混账话”。

其实，还有一个人欣赏贾宝玉，那就是尤三姐。贾琏的小厮兴儿嘲笑贾宝玉，尤三姐就替贾宝玉辨白。尤三姐会欣赏贾宝玉也是因为贾宝玉对她好。

在某些人眼中，男女之间不存在纯友谊。在古代，更是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训诫。因此，中国古代几乎没有男女之间纯友谊的佳话。在《红楼梦》里，贾宝玉就和不少闺阁少女建立起了纯友谊。可见，曹雪芹的性别观念的确是与众不同。曹雪芹就是中国古代文学家里最具有女性意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