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白大王”郑逸梅在《逸梅小品》中有一则谈及潘飞声的致死之因,录之于下:“或谓兰史(潘飞声之字)生平嗜花成癖,佳葩修竹,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是岁,碧桃早荣,春情晔丽,兰史大喜,乃邀友浮大白以赏之。谈谐间作,且复联吟,忽某仓楚闯席为不速之客,酒酣,乃指碧桃而嗤笑曰,如此凡枝庸萼,何处不有,而乃值得施宴平章,岂不令识者齿冷哉!兰史闻之,甚为愤懑,然又不便当筵斥叱,隐忍之余,翌日即病,病而医药罔效,一代词人,遽尔下世,能不兴张学士溘从朝露,辟闾公倏掩夜台之悲哉!”潘词人死得可谓算奇。还有奇事呢,潘飞声去世后,他的妻子梁霭和副室姜月子守寡后具往九华山剃度为尼,不知后果如何!
潘飞声不拘雅擅诗词,亦擅书画。《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称其:“吟咏之余,雅好临池,行书秀逸,晚年画梅,朴劲可爱。”并且南社盟主柳亚子和画坛耆宿吴昌硕等名人皆为潘飞声订过润例。《国学丛刊》1916年6月第十八集刊有一则“泾县胡寄尘、吴江柳亚子同启”的润例,名曰《潘老兰酒例》:“老兰先生,诗文耆宿,江湖寓公,志节清高,卖文为活,同人代求书者酒例为左……”十几年后的1930年11月,《墨海潮》第三期上刊出了一则吴昌硕早年为潘飞声订的一则《潘兰史润例》:“兰史先生,诗文耆宿,江湖寓公,卖文作炊,世钦清洁,为订润例,以告知音……”同1916年的润例大致相同,只不过前者为“酒例”,而后者为“炊例”。郑逸梅在《南社丛谈·潘飞声》中提及:“求他法书的,交件很速,或以不妨从缓兴至挥毫为请,他说:‘我老了,朝不保暮,倘有不幸,那么未免有负人意,不如立即应付吧!’”另外后则润例关于潘飞声“世钦清洁”,我联想到潘词人的洁癖来。同为南社词人的王蕴章在《云外朱楼集》中说潘飞声:“诗情酒胆,豪兴无匹,海上诸名流遗老,每举诗社,必邀之与俱,有座无车公四坐不乐之概。寓楼三楹,纤尘不染,姬人月子为掌书画。丈故有洁癖,洗梧涤坐,差与云林相同。俗客倏止,辄屏不登楼。有吸啖巴菰者,亦必婉谢其置于楼下,始得登宏景三层阁也……”“巴菰”不知怎么吸啖?也不知何指?“菰”是一种植物名,又名“蒋”,即能食用的“茭白”。花单性,雌雄同株,为顶生大圆椎花序,雌花生于上部,雄花生于下部。颖果狭圆柱形,名“菰米”,一称“雕胡米”, 菰米可煮食。
辞书云潘飞声能画梅,但不得见,倒是2006年10月在朵云轩碰上一屏他的水墨荷花,清隽超逸之极,故不论价钿买了回来。
《荷花图》水墨纸本,136.5×22cm的屏条。画上残叶两片,荷花和莲蓬各一只,水墨净灵,笔致清嘉。从线条上可以窥出画家书法上的功力;构图和水墨的活用,亦可以感受到画家在中国画上的较深修养。看到这幅荷花,虽然首先想到的是“出淤泥而不染”,但更多的想到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词意。宋代词人周邦彦在一首《苏幕遮》中有几句描写荷花的神态:“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试想,当宿雨初收,晓风吹过水面,在红艳的初日照耀下,清润的荷叶、亭亭玉立的荷花,随风一一颤动起来,这样一个活泼清远的词境,作为词人的潘飞声只用寥寥数笔,就达到了这种境地,生动地刻画出了荷花的神态,实在让人赞叹。王国维在《人间词话》尝赞扬周邦彦的上述《苏幕遮》“真能得荷之神理者”,我们移来称颂潘飞声的这屏水墨荷花也是很适恰的。
画上行书署款:“荷叶似云香不散。白石仙诗,周褥圭曾演为词,以画传之。老兰。”钤印“潘老兰”白文,右下方钤了一方“翦淞阁印”白文。
《近代词人考录》中有潘飞声的辞条,云:“潘飞声(1858-1934)字剑士,号兰史,别署说剑词人,广东番禺人。光绪中叶,应聘赴德国柏林大学讲授汉语言文学。返国后,举经济特科,不应,旅居香港十年,晚年移居上海……”潘飞声另有名号别署剑道人、说剑词人、心兰、十劫居士、五百卅峰长、公欢、百花村长、说剑堂、罗浮水晶庵道士、潘笑侬、在山泉、翦淞阁主、饮浆馆等等。著述有《在山泉诗话》、《饮浆馆词》、《说剑堂集》、《说堂堂诗钞》、《罗浮游记》、《粤雅词》、《论岭南词艳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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