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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火车司机的别样记忆 / 文:张福平

“年”,火车司机的别样记忆

作者:张福平

春节回家过年,是每个国人无法割舍的乡愁情结;亲人相聚团圆,更是中华民族对中国文化的遵从与眷恋,乃国人早已深深植入骨髓、最最看重的悠久习俗,摩挲两眼梦还“家”,这是传统春节“年”的精准注解与内涵。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参加铁路工作,命中注定当了名机车乘务员。因为工作性质和铁路行车的特点,火车司机很难也很少能在家过一个完整的春节。过年时不是除夕这天叫班走车,就是驾车在途中,望着远处城乡的万家斑斓灯火,听着不绝入耳此起彼伏的迎春爆竹声,那种牵挂妻儿家小的心情,那种心里涌动的五味杂陈,个中复杂的滋味实在是不好用语言来表述。

我考上副司机这年,碰巧了年三十上午值乘回家,与家人团聚过年。我和儿子贴对联,放鞭炮,除夕晚饭炒菜喝酒煮饺子。大年初一的清早我是被鞭炮吵醒的,当年没有电话手机,pp机都没有,同事间相互拜年就是开动“11号”,迈开双腿在家属院进东家,出西家。我就加入到了车间师傅互相拜年的行列。拜年的人犹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聚越多,有车间头头脑脑,有扳道员给煤工,还有火车司机和伙计。那时我年轻,身体好,去谁家拜年不吃糖抽烟嗑瓜子,光要酒喝。

记得我们机班去一位老师傅家拜年,老前辈给我们端上一只冒油的烧鸡,打开一瓶竹叶青。酒打开后我们分了三玻璃茶杯,说话间一饮而尽,烧鸡则纹丝没动,出门又去了别的师傅家。整个拜了一圈,晕头转向回家,已是下午四五点了,简单吃点垫垫肚子歇会,晚上还有活动,到稍前一批下令副司机的同事家里赴酒场,大有“今日痛饮庆功酒,来日方长志不休”的豪气。这场酒一直喝到半夜,外边什么时候飘起的雪花,我全然不知,直到妻子领着孩子,揣着满腔的牵挂,踩着路面积雪硬冰,穿小巷挨家挨户打听,才把醉眼惺忪的我搀回家中。

记忆较深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那年春节,年三十下午做为司机长的我,奉路局电报命令带一个机班去陇西挂救援列车非常待命。为了保证接到抢险抢通救援电报10分钟出动,那天晚上我们的火车头就挂在停在专用线的救援列车上,我和俩伙计是在蒸汽火车头的司机室里吃的年夜饭,在驾驶室里和衣歪靠迷迷糊糊过的年三十。机车蒸汽涡轮发电机嗡嗡地响着,如似在演奏着一首除夕小夜曲。火车头外走板两侧灯光耀眼,火车头头灯如炬光束射向前方,司机室内灯光通明,我们哥仨将各自从家里捎带的美味摆出,边吃边聊。没有酒水,铁路规定出乘前严禁饮酒,当然包括年节。我们以茶代酒,饭毕我有些冲动地拍胸脯对伙计说:你们跟我烧了一年的火,我浪费了你俩一年的汽,今晚机车的火我看了。

吃完饭我压开炉门,挥板锹搓煤,一口气近百锹投进炉床里,用煤把火压好,抬头望着司机室外远处的万家灯火,再看看我身边的俩个伙计,用什么活跃稍显压抑的司机室气氛,冲淡他们的思家之情呢?

唱首歌吧,我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在离地三尺的司机室里,给新婚不久的副司机唱了首当时很流行的《纤夫的爱》,“妹妹我拉着哥哥的手……纤绳上荡悠悠,荡悠悠……”,还唱了一首《十五的月亮》,“……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新上班的小伙计一边听着我的演唱,一边燃放着他从家里带的烟花和二踢脚,并不时用手背揉搓着自己闪着泪液的潮湿眼窝。

还是这个春节,早上我们下班后,在等车回家的时候,被当时的包车队老队长盛情邀到家中,与他的家人共进的丰盛的初一午饭。我们在老队长家喝了酒,因为急着赶车回家,哥仨在领导家表现有些拘谨,都没敢放肆。我们哥仨是听着那趟火(客)车进站的几长声汽笛,匆匆离开老队长家的。我们火车司机坐客车在我们担当牵引的区(路)段,是从不买火车票的,凭工作证、机车驾驶证、便乘证、司机报单便乘坐车可上卧铺,这是铁路规章硬性规定。有时几“证”不全,我们就凭身上穿的大“油包”,凭手里拎的检车锤,猪腰子饭盒,油污的《司机手帐》乘车。列车员见到我们,也不与我们较真,睁一眼闭一眼都方便。

俩伙计一上卧铺车厢,便与一位坐在下铺的旅客唠上了,不一会儿老虎杠子敲着,大拳小拳喊着还喝上了。许是在领导家吃饭没放开,或是除夕没喝上酒,他俩与坐在对面下铺的旅客喝上了。那是一瓶刚启盖的旅客携带的宋河粮液。我记得当年央视黄金时段广告画面,广告词是这样图声兼备,字正腔圆说的:南来北走,要喝宋河好酒!我在中铺躺着,并没睡着,不一会我便扭头往下看看,坏了,小茶几上副司机的茶杯中已攒了多半杯子酒。显然他的“拳技”不行,这样喝他非醉倒在车上不行。我翻身下来,与那旅客伸手挡了一拳,一挡两不喝,并趁势端起副司机赢下的多半杯酒,一口灌下,又上中铺躺下。在宋河好酒酒力的作用下,这回我眯眯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我听副司机拉着哭腔说:我师傅平常便乘坐车是从不沾酒的,今天师傅醉了,那全是为了我啊……

还有一次大年初一便乘坐车回家,在旅客列车上过年。师徒三人着大“油包”从旅客稀少的卧铺车厢来到餐车,掏六毛钱斤半粮票买三份便乘饭。年轻的餐车女主任不收我们的钱和粮票,请我们入座后,即端上一大盘热腾腾的水饺,另有四碟炒菜,三碗面汤。这让我们哥仨实在感动,我们以汤代酒,向她们举“杯”表示感谢。餐车主任说:咱们有缘分,车上相遇,殊途同归,回家过年心切,关照不周,希望理解!事隔多年,我还记得那趟行驶中的绿皮列车,那节车窗玻璃贴有剪纸“福”字窗花,餐车顶端吊有大红喜庆“中国结”,充满温馨的餐车车厢,及那个乌鲁木齐至北京的车班,那位美丽大方爽快的餐车女主任,记得她及餐车工作人员的真诚与热情。她们是乌铁局的车班,这些同行兄弟姐妹,他(她)们是父母的儿女,是妻子的丈夫,是丈夫的妻子,或是吚呀学语幼儿的年轻爸妈,他(她)们年前离家出乘,大年初一还在返途中……回家之路,承载着太多太多的亲情与牵念。

事隔多年,我还记得我们哥仨在温馨的餐车里坐了很久,吃完饺子没有去意,目光透过贴着“福”字的窗花玻璃车窗,望着眼前一幅幅轮番闪过的冷色调图画,黄土高坡,灰色村庄,荒山野岭,不愿去旅客稀少,气氛清冷的卧铺车厢。是餐车主任提醒,她们要为乘车返乡的旅客卖午饭,我们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餐车。

那些年我们除夕出勤值乘牵引列车时,都能领到一张面值伍角的优待餐卷,去职工食堂打一份小酥肉和排骨扣碗,倒进猪腰子饭盒,这就是我们的年夜饭。初一在公寓,同样也送张优待餐卷,炒两个荤素菜,师徒三人六个炒菜,放在一起,围桌共进年饭,也是一个丰盛的会餐。这时公寓配置了电视,虽不带色,没有“春晚”,可也满足了我们在外地过年的精神需求。

改革开放初期,我们那率先电气化改造通车,蒸汽机车换电力车头,那年春节,三十晚上我们重联(两台机车牵引,后一台称重联机车)货车大列,停在一个中间小站。车停稳后,分局、段领导出现在机车旁,这让我们既紧张又意外。紧张的是他们可能在夜幕中,在暗处用红外望远镜抽查我们标准化值乘,查“两违”扣奖金罚款。上了机车他们满腔热忱,面带和气。出人预料的是他们不是在区间抽查,而是长途驱车在小站等着慰问过往的司机,并协调调度,让所有南来北往(上、下行)列车均在此站停一分点。领导给我们送来了速冻水饺,火腿肠,盒装方便面,并向大家拜年,致以节日的问候。他们顶风冒雪夜半慰问,让我们感动了一个春节。后半夜再开车,我们师徒没眨一眼,我知道那是情绪亢奋,激动所致,温暖所热,关爱所染。

今年春节,昔日的几个徒弟登门前来拜年,我说如今电话短信拜年很方便,也时尚,你们忙,就不用再跑了。寒暄后我问他们过年的情况,是否在家?他们答有的值乘,有的候班。我说,值!一家不圆万家圆。正是有全路火车司机一个区段一个区段的“安全”接力,平稳操纵驾驶牵引,才有中国特色“春运”,上亿旅客人次及大宗货流的安全正点大迁徙奇观。还有个开动车(高铁)徒弟给我拜年,他是我开蒸汽火车,当司机长时跟我学徒的司炉。

我说,听说现在开动车就一个司机驾驶,那途中“内急”怎么办?他告诉我,驶驾途中提前通知列车长,让他在第一节车厢厕所 “立岗”守着,下个停车站专门给我留下“蹲位”,当然,在下个停车站三分钟停点里,我必须解决“战斗”。他还告诉我,如今不论在本段或外地,出乘时都能领到一张数十元的优待餐卷,若嫌行车乘务公寓的年饭不合口味,还能换成钱,到外边去买,也不作废。

我听后笑笑说:人性化啦,比我们当年强多了,时代真的进步了。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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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福平,

    笔名:弓长,现居甘肃省天水市。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

    先后在《飞天》、《中国铁路文学、文艺》、《工人日报》、《中国老年报》、《人民铁道报》、《甘肃日报》、《甘肃工人报》、《西凉文学》、《天水日报》、《天水文学》、《共产党员》、《兰州晚报》、《五月花》、辽宁《夕阳红》等路内、外二十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中、短篇小说及散文、杂谈等。若干作品获省、部级文学评奖,并收入不同文集。

作者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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