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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人,缺政策,都市农业的“穷途末路”

上海市农业科学院研究员 骆军

“从这个果园的经营角度来看,你觉得主要问题在哪里?”我问骆军。
他是我的学弟,毕业后在上海市农业科学院林业果树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不过跟大多数科研院校的科技工作者不同,他喜欢搞技术,喜欢去生产第一线,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2005年他居然和同事一起在上海金山建了一个120亩的果园,2008年扩大到330亩,主要种葡萄。搞到现在,启动资金还没回本,还借了50万元作为流动资金。
而2008年他在松江买的一套房子已经涨了6倍。对比之下,确实让人唏嘘不已。
“问题很多。”骆军叹息道:“刚开始是投入不足,然后是销售市场发生变化,再加上我们都是业余搞的,精力不到位,等等因素吧!”

果园中的“巨峰”葡萄
在我知道的信息中,等等中还包括股份、管理这些不可言说的因素,最后导致这个果园的效益只能是持平,或者是略有盈余,以确保灾年能持续生产。
“这16年来好像整个种植模式和技术方案都没有什么改变?”这个问题不仅是针对眼前这个果园,整个上海的果园似乎都存在这个现象。
16年前,我刚开始负责家乡果业发展的时候,是以上海果园为标杆,学习其精品理念、种植模式以及产地直销的经营模式,甚至包括包装的设计和样板。但十几年过去之后,我发现上海这个产业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时代,能让我称得上“亮点”的果园寥寥无几。

工人在采摘“翠冠”梨
还没等骆军回答,我又发现另外一个情况,“好像现在做果园的人也是十几年前的那批人,也没有什么变化。”连帮骆军管理果园的场长都原封不动,从40多岁的中年人干到现在拿退休工资的年龄。
“不光是他们,连干活的工人也是原先那批人,从原来的50多岁干到现在的70来岁。”骆军长叹道:“我经常讲上海水果产业处于一个危机的时代,产业向西部转移之后,没有新鲜的血液进来。大家都在迷茫,到底怎么弄?盈利模式找不到。”
农家苑、施泉、桃咏,我曾经和朱彬彬(原上海市林业总站果树科科长)盘点过上海规模果园中盈利状况比较好的几家果园,问骆军:“还有其他盈利比较好的果园吗?”

管华明是上海第一位规模种植“阳光玫瑰”的果园老板
“在上海挣钱的果园还是很多的。”骆军说:“一般小规模家庭式的都能挣钱,两夫妻加上父母,管理四五十亩,有充足的劳动力……”
“实际上他们还是赚自己劳动力的钱。家里有3~4个劳动力,一年挣30~40万元,一个人10万元,比打工强些。”我其实不太关注这种剩余价值很少的盈利模式。
“真正上规模的,几百亩的能挣钱的确实不多。”骆军分析道:“以前上海的葡萄卖15元/斤,现在卖25元/斤,但成本不知道涨了多少倍了。那时候人工工资是13元/天,现在你要同样的劳动力起码200元/天。原先的工人40多岁,现在60多岁、70多岁,甚至80多岁的都有了。他(她)眼睛都看不清楚了,疏果怎么能疏得好呢?所以上海果园现在最大的瓶颈是人,资金、技术都不是问题。”

72岁的上海果农沈益德
难怪他这些年科研的重点方向是省力化栽培。刚开始提出这个方向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在我“兵分两路”的设想中,上海果园应该是走精致化道路,通过极品品种、细致技术和体贴服务来获取更多的经济效益。但从骆军的阐述中,上海已经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来支撑走这条道路。
与这个结论相吻合的是,对劳动力要求比较高的上海葡萄产业急剧下降,从2009年的8万亩减少到目前的4万亩,而对劳动力要求不高的梨和小水果的种植面积稳中有涨。
 
在不远处,还有一家由科技人员管理的果园——牛博士采摘园。与骆军一开始做生产园的思路不同,这里是地方政府和上海交通大学在2006年联合打造的农业示范园,所以,无论设施条件还是种植模式都是挺高大上的。

牛博士采摘园的种植模式
“效益怎么样?”我先问最终结果。虽然“阳光玫瑰”的穗形管理不到位,但口感挺好,果香味很浓,符合骆军说的以“健康”和“好吃”为核心的上海地产水果的要求,也符合雨露空间的选品要求。
“我这里实际种植的也就六七十亩,每年的产值在六七十万元,还能结余二三十万元,账面上的数字还能往上涨一点。”人称“牛博士”的牛庆良笑着说。
他是上海交通大学的蔬菜学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西甜瓜,接手这片基地之后发现种蔬菜不挣钱,所以在王世平的推荐下改种葡萄,还种了些梨、甜柿和“红美人”柑橘。

牛庆良(右)和骆军在查看葡萄的质量
“如果单纯从效益角度来评价,价值也不大,辛辛苦苦忙一年,挣二三十万元。”我对这位不务正业的教授调侃道。
“我是以学校为主,精力还是放在科研上,种果树是种爱好,一个星期最多来一次,看看他们做得怎么样。按照我们这个模式搞果园的话,亏是不会亏的,但想挣多少钱也是很难的。”牛庆良指了指骆军,“对我们俩来说,最大的价值还是练兵,技术是从实践中来的;另外,也辅助推广一些新品种、新技术。”
这事我也问过骆军,作为科技人员投资果园究竟有没有价值?除了牛庆良说的两种价值外,骆军还提到一点——“真实的信息”,不会像某些砖家会闹出“何不食肉糜”这类的笑话。

穗形不佳但口感良好的“阳光玫瑰”
“对你们来说,想进一步提高效益的最大瓶颈是什么?”我追问道。
“我们两个人都不擅长做市场。”牛庆良说:“现在渠道为主,你看人家弄个小直播,一天也能卖一两百箱,我们干不了这个事情。”
“现在上海的水果销售模式也在变革。”骆军补充道:“像桃咏的何明芳是很好地把新型销售模式结合到她的产业发展中去,但大多数果园是没有这种理念和能力的。”

在线上销售先行一步的何明芳
“我们两个人的目标,第一,在品质和安全性上不要出问题;第二,不毁名声;第三,能够安安稳稳卖出去。我们就完成任务了。”牛庆良笑着说。
 
我忽然发现自己又聊了个寂寞,居然跟两个不需要追求经济效益的人聊果园的盈利问题。就像有时候跟黄伟聊日本水果的产业模式是不是适合中国国情一样,他追求的是像有贺这样的精神层面上的享受,所以在有其他经济来源的前提下,可以不顾一切地沿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你们觉得上海果园的优势在哪里?”我转而问效益之外的问题。

高大上的设施条件
“在上海搞果园,别的优势没有,一个是靠近市场、靠近消费者,我们能把水果留到口感最佳时再采摘,可以把品质做到极致;第二个,上海在农业方面的政策补贴力度很大,2020年全市各级农业项目资金加起来有160亿。”牛庆良介绍道。
政府补助力度大是显而易见的,这两年我在上海接触到的果园基本上都能拿到9位数以上的巨额项目。黄伟的哈玛匠果园今年就申报了一个3000多万元的项目,项目实施面积不过百来亩。这种政府补贴的力度在全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政府项目主要支持果园的基础设施,高规格的大棚,果园道路硬化,包括各种果园机械设备和配套设施。”骆军说:“但在真正的产业瓶颈上却没有支持政策。”

政府补贴的果园机械设备
“人。”我迅速想起骆军提起过的“新鲜血液”。由于城市化扩张的需要,在上海很多地方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禁止外地人在上海租地,基本上断绝了“新鲜血液”的来源。
骆军笑了笑说:“我们经常开玩笑说,现在只有退休后的上海人才是上海农业的希望,55岁或者60岁退休,愿意搞农业的人给他政策,结合养老,还可以干个10年。上海现在只能动这个脑筋了,其他你能动什么脑筋呢?”
“那还有什么价值呢?”我甚至觉得如果局限在上海推广,像他俩在品种和技术上的科研成果都是可有可无的。

骆军(左)和牛庆良在探讨上海农业的出路
“还是有价值的。”牛庆良说:“但是果园原先所承载的果品生产功能会逐步弱化,增加休闲、科普和农旅等方面的功能。尤其是科普,现在小孩子连梨花都不认识,更不知道梨是怎么长大的……”
这不正是我在上海林业总站举办的“乡土有约”活动的报告中,最后给出的上海果园的出路:果园+。
 

2021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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