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说，种葡萄的人不是在换品种，就是在换品种的路上。金联宇（乐清市联宇葡萄研究所法定代表人）也不例外。在他近40年的葡萄种植生涯中，起码经历了4次大的品种更新，从最早的“白香蕉”和“巨峰”，经过“藤稔”和“红地球”的两波高潮，到2006年开始转型做直销，品种改为自己选育的“宇选一号”和“宇选四号”，再到现在的四大品种：“金香一号”“阳光玫瑰”“妮娜皇后”和“紫美人”。“基本上是10年左右一个周期。”金联宇说：“现在很多人在抱怨，这两年葡萄不好卖了，要没饭吃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见得多了，都是这样的。当年'藤稔’从火起来到死掉，跟现在'阳光玫瑰’断崖式下跌的情况是一模一样的……”四大主栽品种（从左到右）：紫美人、阳光玫瑰、妮娜皇后和金香一号
“5年，这好像是一个品种的及格线，有的5年都活不了。'阳光玫瑰’从火起来到跌下神坛也差不多5年时间。我是2011年开始玩'阳光玫瑰’的，当时觉得这个品种不好，病毒病很严重，消费者也不认可，说香味怪怪的，所以我就不去发展……”跟很多老葡萄人一样，金联宇也很难接受葡萄的味道从初恋（酸酸甜甜）一下子到少妇（又香又甜）的转变，那个时候他的重心还在自己从“巨峰”中选出的“宇选一号”上；到2017年“阳光玫瑰”开始在市场火起来之后，仍然犹犹豫豫，只种了三四亩地；直到后来越来越火，才觉得自己有些“错失良机”了。联宇葡萄园的“阳光玫瑰”
“我在高峰期的时候也就种了10来亩'阳光玫瑰’。”金联宇感叹道：“对我来说，'阳光玫瑰’不一定能带来多大的收益，因为我的这些品种也能卖'阳光玫瑰’的价格；但普通农户不一样，'阳光玫瑰’可以卖20~30元/斤，普通品种就几元一斤，这个差距是很大的。”联宇葡萄园走的是直销的方式，价格从20~50元不等，“夏黑”和“金香一号”卖20~25元/斤，“阳光玫瑰”“妮娜皇后”和“紫美人”精品果卖40~50元/斤。“如果在'阳光玫瑰’刚火的时候，你全部改种'阳光玫瑰’和现在的品种结构相比较，你的收益会不会发生变化？”我又想起前段时间提到的一个问题：如果回到2018年，你会在葡萄界玩出什么样的精彩？“紫美人”的口感特点是皮薄肉脆、百吃不腻
“可能收益会多一点，因为'阳光玫瑰’产量稳定，年年丰产。”金联宇说：“但如果到现在我还都是'阳光玫瑰’，那也比较头疼了。”去年后期“阳光玫瑰”市场价格暴跌，联宇葡萄园的“阳光玫瑰”虽然口感出类拔萃，但价格也回落到20~30元/斤，而且一直卖到国庆节之后。所以到年底的时候，金联宇把3亩受淹之后表现不好的“阳光玫瑰”挖掉，改种他看好并试种成功的“脆蜜金柑”。“如果像福安一样，一直种'巨峰’，不改品种，你觉得现在会是什么结果？”我前几天刚去了一趟福安，对这个产区颇有感叹：外面潮起潮落，我自风平浪静，最后躺赢。正在转色“巨峰”芽变品种——“宇选一号”
“如果我还是坚持种'巨峰’的话，我的销售压力会越来越轻，但经济效益会越来越差。”金联宇解释道：“我从2006年开始就是以'宇选一号’为主，它的综合性状要比'巨峰’好，当时是卖10元/斤，像这个价格在现在肯定很好卖，我们这里有一些消费者就是要吃'巨峰’，销量肯定很大。但同样的产量，'宇选一号’只能卖10~15元/斤，这些品种可以卖40~50元/斤……”“如果把'宇选一号’按照日本的标准做成很漂亮的穗形，也卖不起高价吗？”我追问道。“也不行，毕竟是中国。”金联宇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说：“像'巨峰’这样的黑不溜秋的葡萄在消费者心目中就是普通的葡萄，他爱吃，但价格高他绝对不接受。”适合观光采摘园的“葡之梦”
所以，金联宇只在育种圃里保留了几株“宇选一号”，“巨峰”系已经退出他的产品名录。连他曾经寄予很大希望的“葡之梦”也没能挤进他的主栽品种。“你怎么看'阳光玫瑰’接下来的发展？”我又问道。这已经是这两年葡萄人绕不开的话题。“我一直就不大看好这个品种，'阳光玫瑰’尽管炒得那么高，但终究是昙花一现。”金联宇说：“接下来'阳光玫瑰’就是跟'巨峰’同档次的品种，它产量比'巨峰’高一点，但生产成本远远高于'巨峰’，光疏果就要1元/串。现在最惨的是工商资本，啥都不懂，说自己有情怀，这个是骗人的，不赚钱谈什么情怀……”疏果整穗是“阳光玫瑰”最大的人工支出
在陕西的时候，曾经“五亩换大奔”的周晓杰带我走访了几家他的服务客户，我们做了一个“阳光玫瑰”当年生产成本的调查，几亩地的小农户是2元/斤，几十亩的大户是4元/斤，带情怀的工商资本投入的要7元/斤。谁的压力大可想而知。“如果都按照你的理念，控产，做品质，'阳光玫瑰’还能撑得住你现在的价格吗？”我尝过他的“阳光玫瑰”，口感没得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阳光玫瑰”之一。“大家都搞品质的话，价格也高不起来。”金联宇摆了摆手说：“现在是一种无序的状态，就像春秋战国一样，你搞产量，1万斤/亩，也是有效益的；我搞品质，产量只有2000斤/亩，但价格卖得高，效益也行。如果大家都是一个模式那完了，都没饭吃。”走直销精品化路线的联宇葡萄园
“现在整个乐清类似你这种模式的葡萄园有几家？”我问竞争对手。“整个温州独此一家。”金联宇自豪地说：“类似的有很多，他们也说自己要做精品，但只是嘴上说的，脑子里没有这个理念，技术也不匹配，能做好吗？在乐清市郊有好几家100亩的葡萄园，如果他们的葡萄也有我这个质量，我的葡萄怎么可能有人要。我这里离乐清市区有25公里。”“说白了，像你这样的质量，这样的价位，一个地方有一家就够了。”我感叹道，自己的家乡也号称“中国大棚葡萄之乡”，现在连一家这样的葡萄园都找不到了。金联宇在查看“妮娜皇后”的上色情况
“这个行业就像大浪淘沙，现在是一个波段中的低谷，如果你在某一方面有优势，就能坚持下去。”金联宇说：“比如规模小，家里劳动力充足，你的生产成本很低，能生存；或者你在技术有优势，不管你是追求品质还是追求产量，只要你的栽培模式跟你的销售模式相匹配的，也能生存；还有一个是有销售途径的，不管是走渠道跑量，还是走高端卖高价。这3种人都能坚持下去。”“这个低谷期需要几年？”我愈发觉得这个行业跟其他产业没什么区别，在低迷期都需要去产能。“10年左右为一个周期，低谷期需要5年。如果你坚持下去，后面还会上来的。”金联宇说：“但前提要把面积减下来，把产能减下来，如果产能减不下来，永远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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