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农科院草莓专家蒋桂华（右）
“我们浙江草莓种植效益比较好的能达到多少？”我问蒋桂华。他是我的校友，比我早5年毕业，一直在浙江省农业科学院园艺研究所从事草莓科研工作。
“去年我们调查过，小面积自己种的，销售以采摘和礼品为主的，亩产值差不多在3.5-4万之间。”他说，“全省平均在3万左右吧。”
“每亩的生产成本需要多少？”我继续问道。
“种苗3000元，薄膜农药肥料3000元，不算人工6000元；有些农户苗是自己育的，那就农药化肥薄膜这点钱；如果连人工都算进去是1.3-1.5万元。”
浙江温岭的老后生草莓园
“那效益算是比较好的。”这几年国内大宗水果的行情跌宕起伏，总体堪忧，倒是草莓这样的小水果的行情基本平稳。去年苗期炭疽病高发，导致今年浙江草莓产量下降30%左右，所以行情坚挺，高产果农的效益估计能再上一个台阶。
“浙江省的草莓种植面积从1996年到现在基本上维持在8-9万亩，产量12万吨左右，这个量相对于浙江省5500万人口够了，多于这个量价格就往下跌。”蒋桂华继续介绍：“虽然总量没变，但现在浙江草莓的生产区域却日益扩大，像临海、建德这些的草莓主产区的生产面积在下降，分散到像东阳、桐乡、舟山这些原来都不种草莓的地方去了。”
游客在采摘草莓
“当地生产，就近销售，是我们浙江草莓的特色。所以我们提出浙江草莓的发展定位是安全优先、品质至上、清洁管理、良好规范、农旅结合，走高效发展之路。”
“所有条件以考虑农产品质量安全为优先，这是前置条件。”蒋桂华说：“安全上第一个就是减少用药，通过健壮栽培来提高植株抗性；第二个是环境调控，最主要是棚室的温湿度调控。像这种阴雨天气要以通风为主，你不要考虑去保温。”
“哪怕是像这种阴雨天，也要通风为主？”我问道。
“对，闷棚肯定不行。”蒋桂华说：“像这种天气最多闷到十五六度，刚刚适合灰霉病的发生，却没什么光合作用；一旦太阳出来了的时候，一定要以温度管理为主，好不容易出来太阳，温度弄得很低就没意义了，要尽量维持在20-25度。”
捕食螨
“第三个是尽量用一些生物农药来替代化学农药，像捕食螨防控螨类是比较成熟的。另外，草莓种下去，到铺地膜盖大棚前后要用足药，那时候用药不会造成农药残留的问题。病虫害基数下降之后，后面就能减少很多用药。”
“讲到安全问题，最大的难点应该是草莓是不间断成熟的，生了病它肯定要喷药，但是果实又不断在成熟，这个在具体技术上有没有什么良好的方法？”我提出自己的疑问。
不间断成熟的草莓
“可以的。”蒋桂华举了日本在草莓上的安全用药方法，“比如说星期一上午我把这批好采的果子全部采光，下午就打药，到星期五就可以采了。他一定是保证达到安全间隔期的，农药残留只要达到安全间隔就是安全的。现在很多农药的安全间隔期是3-5天。”
“只要低于‘红颜’的口感，这边的消费者是不买账的。价格倒不是问题，只要品质好价格是拉得起来的，你想叫多少价就是多少价。”蒋桂华解释为什么提倡“品质至上”。
浙江确实不缺好价格，80元一斤的岩鱼头蜜橘，40元一斤的象山红美人，但关键在“如何提高品质？”
“首先是在新品种选育上。”蒋桂华这些年育了不少草莓品种，这是他的强项。“‘红颜’这个品种除了不抗炭疽病和灰霉病以外，其它通通都是优点，所以我认为只有接近或高于‘红颜’品质的品种，浙江的消费者才能够接受，价格也拉得起来，否则就没有优势。”
浙江省农科院选育的草莓新品系
“在你现在选育的品种中，有哪些品种是达到‘红颜’以上品质的？”我昨天在杭州余杭绿鹰草莓主题农场的高架草莓园尝到过他选育的“越心”，就觉得口感明显优于相同栽培条件下的“红颜”。园主顾晓明也对这个品种称赞有加。
“‘越心’在橙红色的时候是最好吃的，它是属于香甜型的，而‘红颜’是属于甜酸适口型。”蒋桂华从桌子上的草莓中挑了一个橙红色的“越心”，我尝了果然如此，口感不俗。
蒋桂华选育的草莓品种（系），左一是橙红色的“越心”
“这是‘越秀’。”他又挑出几个果形颇为好看的草莓，“和‘红颜’相比，‘越秀’的硬度会高一点，在今年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它的风味要高于‘红颜’，而且大果的比例比较高。”
我又尝了两个，风味比“红颜”浓，但果实蒂部处好像都有一些小裂痕，影响商品性。除此之外，蒋桂华还推荐了一个“小白”。对“香野”的态度倒不肯定，喜欢它的早熟和丰产性，但不喜欢它的口感。
“那在种植方面呢？”
“多施有机肥可以增加一些风味。”蒋桂华介绍，他的示范园每年在起垄的时候会施入1000斤的商品有机肥加300斤的饼肥。“像‘越心’一旦膨大后就要施高钾肥，口感会好。”
“现在有些地方还穿着套鞋（防雨胶鞋）种草莓，这个是最糟糕了。一个会很脏，泥巴弄到地膜上，草莓长在泥巴上，谁要到你这里来吃草莓。所以我们把清洁管理特意强调出来。”蒋桂华再介绍清洁管理的重要性。
“那清洁管理包括哪些具体措施？”我问道。
实行全覆盖的草莓园
“第一水不能倒灌。四周开排水沟，让雨水直接排出去，这是最主要的；第二要全园覆盖。一般前面不盖，到11月下旬进去低温期后实行全园覆盖；第三盖清洁网，让草莓不要沾到泥巴。”
“还有就是园区周边的环境整治，包括枯枝落叶、肥料袋农药袋都不能乱扔，这些基本措施都要做到的。”蒋桂华说。
“这一块我们主要讲生产技术的规范，该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整枝……这些标准化的技术规范。”
“临海的做法和建德的做法不一样，这个怎么办？”我问蒋桂华。
浙江临海的草莓园
“这个确实很难，但农业生产有两个标准一定是可以做到的。”他解释道：“第一个是产品一定是有标准的，比如大小，糖度等；第二个是每一个生育阶段的植株是有标准的，比如我们这里是9月10日前后种，种下去后在铺地膜前植株应该有几片叶……”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标准，比如在浙江省什么样的‘红颜’才算优质果？”既然讲“品质至上”，我觉得起码得把草莓优质果的标准提出来。
大小不一的草莓
“25克以上就可以算优质果了，35克以上算大果了。”蒋桂华应道：“外观不要破损，萼片不要焦掉，不要病斑，口感这些倒没有分级。草莓比其他果树的管理上要复杂一点，比如它是连续结果的，不同时间段的品质不一样，头果跟后边的果子很难去规范。”
“看来草莓的良好规范还是很难做的。”我说。
“我们浙江还是要走农旅结合的道路，这是根据浙江所处的经济社会条件而定的，像北方很多草莓产区面积大、经济条件差就只能走批发。浙江不一样，所以种植方式也不一样。”蒋桂华说。
游客在绿鹰草莓园采摘草莓
“像建德、临海这些主产区还有一部分走批发的，其他非集中产区基本上都是本地销售，不走批发市场的。地头采摘没有差价，外面卖35元你也卖35元，甚至更贵，像顾晓明的草莓就卖到80元一斤，依然供不应求。”
“这种模式做采摘你觉得怎么样？”我指着示范园的高架草莓问道。顾晓明今年采用的就是这种“高大上”的种植模式。
浙江农科院的高架草莓示范园
“我个人认为农业生产在绝大多数条件下还是依赖于自然环境条件，以最少的投入，发挥当地气候资源优势，产出最高就是最先进的技术，不一定非要高大上。高架草莓从省力化角度来说肯定是有推广价值的，但目前最大的制约还是成本太高了。如果你的销售对象达不到这样的价位，你碰也不要去碰。”蒋桂华说。
（2019年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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