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烟┃
文/刘东霞
曾经嗜烟如命的他，一改以往的抽烟习惯，迷恋上了嗅烟。
他将一支烟从烟盒里抽出来，捏住中间，放到鼻孔下面，缓缓地从左边嗅到右边，再缓缓地从右边嗅到左边。那样的姿势像极了吹口琴。然后烟在手里转半圈，再重复开始的嗅烟动作。
纸烟的清香和醇美令他陶醉。他在嗅烟的时候，仰头，闭眼，忘乎所以的样子。
确实，嗅烟能让他忘记烦恼和忧愁，能缓解他的苦闷，助他打发寂寞无聊的时光。在淡淡的烟味中，他感觉很幸福。这种幸福不啻于当初他吸到了名贵的香烟。
以前他是老烟民，抽烟上瘾，基本一天一盒。但在某一天，处在人生低谷的他，闲在家里借烟解闷消愁，不仅没消愁，而且愁上加愁。他把烟狠狠摁灭，像要摁死那些造成他心情不快的人。他把烟盒里剩的最后一支烟拿到鼻下嗅嗅，嘿，烟味出奇的香，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给了他某种启发，他拆开整包烟一支一支嗅，从此嗅烟一发不可收拾，嗅烟成了他生活里挺重要的一件事。
单位同事见他老是拿一支烟在鼻下嗅，质问他：你还是个男人吗？他反问：难道烟不可以嗅吗？同事哈哈笑：只见男人抽烟，从没见过嗅烟的，真是见奇葩了。他一脸严肃，一板一眼像给同事上思想教育课：你不懂，烟是可以嗅的，而且能嗅出一种境界。
境界？同事笑得直不起腰。同事学他的样子抽出一支烟，放到鼻孔和上唇中间那地方，缓缓地从左嗅到右，又从右嗅到左，除了淡淡的纸烟味，哪有什么境界？另一个同事也学他的样子，把一支烟转着圈嗅了几遍，好像除了平常的烟味，也没有特别之处。这两位同事把自己嗅过的烟点燃后，吸几口，慢慢吐出烟圈，仰脸看着白色烟雾袅袅地在空中盘旋、缭绕、上升，一脸陶醉样儿，在某种程度上，像是嘲笑他，挑战他，又像吸引他，让他感觉到嗅烟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情。
他对同事的态度和表情毫不理睬，笑着说：嗅烟不是谁都能嗅出那滋味和境界的，凡事说缘，我不只把嗅烟当作一种享受，而且我嗅一下，只一下，就能辨别出是中华、玉溪、红塔山、云烟等，烟的品牌可达几十种，我还能判别出这烟的价格，这就是境界。
同事以为他吹牛，就合伙买了十二个品牌的香烟，想测试他所谓嗅烟的“境界”，毫不含糊，十二个品牌有些日常的，有些不常见的，准确率百分之百！
那天八个同学聚会，为远道而来的同学接风洗尘。不大的包间里，烟雾缭绕，除他之外，没有不抽烟的。而他仍不时拿起一支烟嗅。远方来的同学看着他一脸迷惑。他嘿嘿笑，说，我习惯了嗅烟。同学递给他一支中华烟说，难得20年了才又见面，抽一支嘛。他摇头。一支，就一支。同学说。不，一支，就破了我自己的规矩。说完，他又把烟放在鼻子底下嗅起来。
他在家里拿起烟嗅，老婆说，你嗅烟好几年了，忘记抽烟没？他斜一眼老婆，你什么意思？老婆说，嗅烟的滋味好吧？他说，当然。老婆接着说，想抽就抽吧，毕竟是在家里，再说了，男人抽烟还是蛮有风度的。他反问，你嫌弃我没风度？老婆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这意思。
他去医院看病，医生说戒烟戒酒，烟酒都不利于身体健康。他问医生，嗅烟可以吗？嗅烟？医生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他向医生解释，多年了，他只嗅烟，不抽烟。医生说，我行医30多年，第一次听说男人只嗅烟不抽烟的，烟味居然能够解闷解烦恼。他特意问了医生嗅烟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医生说这个还真是没有先例，因为抽烟与嗅烟有很大不同，香烟里的尼古丁啊，抽烟是咽下去的，你只是在外面嗅一下而已，应该没有对身体造成伤害。他心花怒放，觉得烟像伙伴一样依然在自己身边。谁说我没有烟，我的口袋里有烟哩，我只是没有点火打着。
他嗅完一支烟就扔到垃圾桶里，像抽烟一样，几天就嗅完一盒烟。那天一位曾经的老师去他家里，作为待客的礼节和对老师的尊敬，他拿出最好的香烟招待老师。“你小子，这烟不错嘛。”老师接过烟，两个手指夹起来，放在嘴边。他慌忙找打火机。结果翻遍了全屋，也没有找到可以点着烟的东西。
作者简介
刘东霞，山西省作协会员，小小说刊发于《金山》《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月报》《短小说》《领导科学》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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