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骗子┃
文/麦子
杜拉斯被马戏团留用了，终于有了工作。高兴过后他也纳闷，留下他的原因居然是他的泪腺丰富，哭戏完全不用造假。原来这个城市的人都丧失了泪腺。那天面试，马戏团经理问：家里都有什么人？杜拉斯还没开口，鼻子一酸，竟然噼里啪啦淌了一脸泪。他家里穷，能够喝上一杯牛奶都是最奢侈的早餐。他不能孝敬多病的老父亲，甚至没钱给他抓药。经理望着那张布满泪水的脸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人才，难得的人才啊！经理又问：成家没有？还没呢，女友嫌弃我没本事，限我半年时间，挣不到钱就分手。杜拉斯越发地泪如泉涌。经理高兴地拍手：好，很好，你被录用了。杜拉斯在马戏团干得很认真。经理看得起他，说他一定会成为马戏团的台柱子，不认真可对不起人。他天天对着镜子练功，练习各种哭。好在他没啥特长，哭对他来说实在是强项。杜拉斯的辛勤付出没有白费。自从他来了以后，马戏团的票房就噌噌往上涨。观众非常欣赏杜拉斯的表演，赞美他技艺精湛，假如用炉火纯青的词语形容也不为过。马戏团也有会哭的演员，他们的表演太假了，简直就是干嚎，不停地往脸上喷水，抑或涂清凉油。观众看得腻烦了，往台上扔西瓜皮，扔吃剩的冰淇淋、臭鸡蛋，那些家伙只得抱头鼠窜。只有杜拉斯的眼泪是真实的，那是比珍珠还宝贵的东西。观众看他的表演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们愿意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杜拉斯在聚光灯下接受人们的赞誉、鲜花和小费。市长都邀请他做客，还与他一起合影，他感动得频频给市长鞠躬。照片上的杜拉斯涕泪交流，市长把照片装裱起来，挂到墙上。市长的朋友们对照片大加赞赏，称赞是绝无仅有的，最具有收藏价值的照片。让杜拉斯没想到的是，市长的女儿玛莎向他投来橄榄枝。知道吗？我很崇拜你。啊，怎么可能？杜拉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你有才华，聪明睿智，简直就是天才。不，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玛莎小姐。杜拉斯受宠若惊，激动得眼泪直往下掉。玛莎情不自禁扑到他的怀里：眼泪就能说明一切，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可是……不要说了，玛莎竖起玉指堵上了他的嘴。她小心翼翼地吻他脸上的每一颗泪珠。市长默许了女儿的爱情。为了提高未来女婿的地位，他要给杜拉斯办一场公开演出。很快告示贴出来了。这一天，杜拉斯穿上玛莎精心挑选的服饰。台下万头攒动，人们争相前来一睹这位奇人的风采。玛莎送过来温情脉脉的目光，杜拉斯竟然想笑。幸好嘴角只是翕动了一下。经理站在距离他不足三英尺的地方，为的是方便给他递纸巾。为了表演更精彩，他开始酝酿情绪。想起老父亲，他的心在说话：儿子有钱了，你们不用担心没钱抓药了。儿子还要给你们买房子，买城里人住的房子，就是别墅儿子也买得起。老人咧嘴笑了，杜拉斯的嘴角也跟着咧开，他吓了一跳，赶紧闭嘴。他再去想女友的刻薄，去想那些猪狗不如的乞丐生活。他自言自语：现在连市长的女儿都追求我，这是天大的好事情呀，今后这些台下的人也会听我的话呐。他的嘴角剧烈地翕动起来，笑声就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连忙用手捂住。台下鸦雀无声，观众的眼睛定格在杜拉斯脸上。准备欣赏天才的精彩表演，期待泪水从他脸上淌下来的美丽时刻。可是，杜拉斯没有哭，他的脸憋得通红，一滴泪也没有流下来。相反，他的嘴唇在不停翕动，尽管他拼命用手遮挡，观众还是发现了。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杜拉斯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人群惊呆了，继而骚动起来，有人喊了一声：骗子！人们愤怒地齐声喊起来：骗子！滚！声音震得房顶哗啦啦地响。接下来往台上扔东西，铺天盖地朝他砸来。他晕过去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静寂。作者简介：张慧蓉，笔名麦子。中国微型小小说学会会员，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短小说》《精短小说》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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