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铜镜类型和数量据迈克尔·弗莱克(Michael Flecker)提供的器物照片,并结合The 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 of the 10th Century Intan Shipwreck确定。中国铜镜的直径,除右上角标星号者外,其余均为据带比例尺照片测算的约数。直径数据中标〔 〕者即图三所列对应铜镜的尺寸。虽然年代跨越百年,但印坦沉船中“古镜”“旧镜”和“新镜”的数量、类型特点与黑石号沉船非常相似,且更为丰富,以瑞兽葡萄镜、菱形或葵形花鸟镜为突出代表的“旧镜”同样占约半数,并且类型也很少有重复。如4面葡萄镜有圆形、方形两种,其中圆形的3面纹饰又各不相同。3面“古镜”也代表了流行于不同时期的三种常见汉式镜类。4面道教旨趣的铜镜可分为两型,每型各2面。日月星辰符箓铭文镜的圆钮四方布列“日月贞明”四字篆书(图三,4),另1面与之基本相同,唯钮座为八瓣莲花纹。圆角方形五岳山水八卦铭文镜的主体纹饰为五岳、四渎、八卦和铭文,属唐代道教“含象镜”[11](图三,9)。这4面铜镜都应属唐代道教镜系统,是目前国内资料尚不常见的形制。
四、结 语中国境内考古发现的古代铜镜绝大多数是墓葬中的随葬品。隋唐五代铜镜除少量见于寺院塔宫、建筑遗址和窖藏等之外,绝大多数也出自墓葬。爪哇海域这几艘沉船出水的这批带有贸易性质的铜镜,无疑为铜镜研究带来了全新的启示。就考古研究而言,它们至少具备三个重要价值。一是9~10世纪海外中国铜镜的重要发现,既扩大了中国铜镜外销研究可涉及的地理范围,也丰富了唐宋铜镜过渡阶段的研究资料。因为共时性极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们还可视为是当时镜市或其他集散地铜镜销售类型的“缩影”。二是作为海路“途中”发现的“外销”铜镜,与来源地(起点)和目的地(终点)均能产生联系,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研究视角。三是作为具有“外销”性质的商品,体现出与陆上考古所见的不同,其最大的特征是新、旧镜并存,“旧镜”所占比例较高。通过梳理、比较可知,9~10世纪国内铜镜流通市场上,实际上有隋代、初唐、盛唐、中晚唐各时期流行的铜镜,“旧镜”可能因为厚重、精美,故而价格不菲,“享用者”往往是身份较高的人群,这可能正是它们受海外市场青睐的原因所在。当时,东南亚以及西亚、中东等地进口为数不多的中国优质铜镜,主要反映出了对中国高档铜制品的特殊需求。附记:爪哇海域这几艘沉船发掘、打捞于多年以前,目前公布的资料不够系统、完整。衷心感谢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ISEAS Yusof Ishak Institute)迈克尔·弗莱克博士,美国巴德研究中心(Bard Graduate Center)陆毅教授,英国利兹大学(University of Leeds)博士、独立学者霍斯特·胡伯图斯·利伯纳和北京大学齐东方教授为本文提供相关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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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以秦大树的研究为代表。秦大树:《中国古代陶瓷外销的第一个高峰——9~10世纪陶瓷外销的规模和特点》,《故宫博物院院刊》2013年第5期。[2] a.齐东方:《玻璃料与八卦镜:井里汶沉船文物札记》,《故宫博物院院刊》2007年第6期。b. Louis F., Bronze Mirrors, Shipwrecked: Tang Treasures and Monsoon Winds,Washington D.C.: the Arthur M. Sackler Gallery, SmithsonianInstitution, theNational Heritage Board,Singapore and the Singapore Tourism Board, pp.213-219, 2010.c.Louis F.,Metal Objects on the Tang Shipwreck, The Tang Shipwreck: Art and Exchangein the 9th Century, Singapore: Asian Civilisations Museum, pp.204-221,2017.d.陈灿平:《“黑石号”沉船出水铜镜初探》,见《芳林新叶:历史考古青年论集》(第二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e.陈灿平:《古镜、旧镜与新镜——黑石号沉船出水铜镜的商贸特征》,见《大唐宝船——黑石号沉船所见9-10世纪的航海、贸易与艺术》,上海书画出版社,2020年。[3] a.在线电子出版物The Belitung Wreck: Sunken Treasures from Tang China,pp.200-223,Seabed Explorations New Zealand Ltd ,2004.网址:https://www.iseas.edu.sg/centres/nalanda-sriwijaya-centre/research-tools/compilations/the-belitung-wreck-sunken-treasures-from-tang-china/.b.公开出版的展览图录同注释[2]b、[2]c。[4] [2]d、[2]e所引论文曾将黑石号出水中国铜镜统计为29面,幸得陆毅指正,得知其中统计的3面素面镜中实际上包含了1面素面的爪哇镜,故中国铜镜总数应为28面。[5] 学界对此类铜镜有爪哇铜镜、印尼铜镜、苏门答腊铜镜和东南亚铜镜等不同称谓,其所指基本相同,本文统一称为“爪哇铜镜”或“爪哇镜”。[6] 参见[2]d、[2]e。[7] Flecker M., The 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 of the 10th Century Intan Shipwreck, Oxford: BAR International Series 1047, 2002.[8] a.杜希德、思鉴:《沉船遗宝:一艘十世纪沉船上的中国银锭》,见《唐研究》第10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b.秦大树:《拾遗南海 补阙中土:谈井里汶沉船的出水瓷器》,《故宫博物院院刊》2007年第6期。[9] 同[8]a。[10] 印坦沉船发掘、研究报告中具图的中国铜镜只有5面,其余21面铜镜在报告中或有文字描述,或只是提及,具体类型难以遽定。发掘者迈克尔·弗莱克提供了全部出水中国铜镜的器物照。据他介绍,这些照片拍摄于工作船上,因船有晃动,照片的清晰度欠佳。另外,因为这项工作完成于20多年以前,一些数量、尺寸方面的准确数据已很难求证。[11] 王育成:《唐代道教镜实物研究》,见《唐研究》第6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12] a.《故宫博物院院刊》2007年第6期上有“井里汶沉船出水文物笔谈”专栏,收录了10篇专题论文,这是目前所见较为系统的中文研究材料。b.2009年起,部分出水器物的图片和数据公布于比利时莫兰韦兹市(Morlanwelz)马里蒙特皇家博物馆(Royal Museum of Mariemont)井里汶沉船专题网站“The cargo from Cirebon shipwreck:One of the oldest shipwrecks from the Java Sea”网址:http://cirebon.musee-mariemont.be/home-6.htm?lng=en.c.本文使用的井里汶相关图片均由霍斯特·胡伯图斯·利伯纳提供,参见其博士论文The Siren of Cirebon: A Tenth-Century Trading Vessel Lost in the Java Sea,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Leeds, 2014.图片的最终版权归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海洋事务和渔业部所有。[13] 参见[12]c所引霍斯特·胡伯图斯·利伯纳的博士论文(pp.194-196)。在其研究中,井里汶沉船出水铜镜个体总计为31面。沉船专题网站上公布的铜镜总数为27面,其中爪哇镜17面。两者数量上的出入主要和铜镜残片归属个体数以及所属类型的不同判定有关。据文中收集的相关铜镜照片和线图,可以明确有8个镜柄,其中2个与镜面存在组合关系,另有12个镜(面),故将爪哇镜定为20面。因圆形镜有的应属带柄镜的镜面部分,所以爪哇镜的准确数量难以确定,但定为15面左右应是可信的,即爪哇镜与中国镜数量之比约为3:2。[14] 韩彬主编:《固原铜镜》第230页,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15] Liebner H., The 'Karawang’ Wreck: A Cargo of 10th Century Trade Ceramics, Jakarta: PT Putera Paradigma Sejahtera-PT Nautik Recovery Asia, 2009[16] 参见[7],p.60.[17] 参见[2]d、[2]e。[18] 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等:《南海Ⅰ号沉船考古报告之二——2014~2015年发掘》(下)第493~495页,文物出版社,2018年。[19] 孙键:《宋代沉船“南海Ⅰ号”考古述要》,见《国家航海》第24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20] [日]久保智康著,彭泽译:《新安沉船装载的金属工艺品——其特点以及新安沉船返航的性质》,《南方文物》2008年第4期。[21]《旧五代史·食货志》第1949页,中华书局,1976年。[22]《册府元龟·邦计部·钱币三》第5695页,中华书局,1960年。[23] a.同[2]a。b.齐东方:《风帆贸易与文化交流》,见《CHINA与世界:海上丝绸之路沉船和贸易瓷器》,文物出版社,2017年。[24] 参见[2]d、[2]e。[25] 陈灿平:《隋唐墓葬出土“古镜”考辨》,《东南文化》2021年第6期。[26]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晚唐钱宽夫妇墓》第83页,文物出版社,2012年。[27] a.苏州市文物保管委员会:《苏州虎丘云岩寺塔发现文物内容简报》,《文物》1957年第11期。b.苏州博物馆:《苏州博物馆藏虎丘云岩寺塔、瑞光寺塔文物》第58~60页,文物出版社,2006年。[28] a.魏祝挺、陈荣军:《浙江东阳吴越国中兴寺塔出土文物》,《东南文化》2020年第4期。b.王牧:《五代吴越国的铜镜类型及纹饰特点(上)——兼议五代时期的铜镜及相关问题》,《收藏家》2018年第6期。[29]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雷峰塔遗址》第157~162页,文物出版社,2005年。[30] a.台州地区文管会、黄岩市博物馆:《浙江黄岩灵石寺文物清理报告》,《东南文化》1991年第5期。b.杨松涛:《黄岩灵石寺塔线刻铜镜》,见《东方博物》第70辑,中国书店,2019年。[31] 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浙江临安板桥的五代墓》,《文物》1975年第8期。[32] a.青龙镇考古队:《上海市青浦区青龙镇遗址2012年发掘简报》,《东南文化》2014年第4期。b.上海博物馆:《千年古港:上海青龙镇遗址考古精粹》第24页,上海书画出版社,2017年。[33] 刘玉林:《唐刘自政墓清理记》,《考古与文物》1983年第5期。[34] 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伊川鸦岭唐齐国太夫人墓》,《文物》1995年第11期。[35] 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等:《辽耶律羽之墓发掘简报》,《文物》1996年第1期。[36] 赤峰市博物馆等:《内蒙古巴林左旗盘羊沟辽代墓葬》,《考古》2016年第3期。[37] a.前热河省博物馆筹备组:《赤峰县大营子辽墓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56年第3期。 b.中国国家博物馆编:《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文物研究丛书·铜镜卷》(上)第23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22年。[38] 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内蒙古通辽市吐尔基山辽代墓葬》,《考古》2004年第7期。[39] 宝鸡市考古研究所:《五代李茂贞夫妇墓》第117页,科学出版社,2008年。[40] [清]吴任臣撰,徐敏霞、周莹点校:《十国春秋》(二)第666、667页,中华书局,2010年。[41] 《四库全书》(第1047册)第90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42] 乔幼梅:《从中唐到北宋钱荒问题的考察》,《历史研究》1990年第2期。[43] 浙江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宋元浙江方志集成》(第6册)第2799页,杭州出版社,2009年。[44] 尚刚:《故事:唐代铜镜》,《书城》2018年第5期。[45] 参见[2]b,p.214.[46] 井里汶沉船专题网站中国铜镜部分,网址:http://cirebon.musee-mariemont.be/the-cargo/secondary-cargo/metalic-objects/mirrors/chinese-mirrors.htm?lng=en.[47] Heng D., Sino-Malay Trade and Diplomacy: from the Tenth throughthe Fourteenth Century,Ohio University Press, p.160, 2009.[48] a.秦大树:《试论早期阶段海上贸易的模式——9~10世纪的文献记载及沉船资料》,见《徐苹芳先生纪念文集》(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b.Stargardt J.,Indian Ocean Trade in the Ninth andTenth Centuries: Demand, Distance,and Profit, South Asian Studies, Vol.30, No.1,pp.35- 55,2014.中文译稿为思鉴著,刘歆益、庄奕杰译:《公元九到十世纪唐与黑衣大食间的印度洋贸易:需求、距离与收益》,见《国家航海》第8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 c.项坤鹏:《管窥9~10世纪我国陶瓷贸易的域外中转港现象——以东南亚地区为焦点》,《东南文化》2018年第6期。[49] [阿拉伯]苏来曼著,刘半农、刘小蕙译:《苏来曼东游记》第18页,中华书局,1937年。[50] 1966~1971年,英国波斯研究所、伊朗考古研究所连续对尸罗夫遗址进行了六次较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发现了大批长沙窑外销瓷,见Whitehouse D., Excavations at Sīrāf: First Interim Report, Iran,Vol.6, pp.1-22,1968;第2~6次发掘参见系列报道Iran, vol.7, 1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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