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三论｜小人为什么能得志？

作者：莫小北

小人为什么能得志？

《人皮论语》中有句话说得很有趣，讽刺那些得志小人，“常日在宫里，缩头缩脑作狗，出了宫，拿腔拿调扮虎，老子最厌你这等声气嘴脸。”那么，为什么小人会得志呢？

首先是“领导”。如果没有领导的纵容，小人再小，亦无法得志。领导需要小人，一是工具性的目的，比如打报告，二是象征性的目的，比如奉承。这种把法理型权威当成卡里斯马型权威的错觉，让领导和小人之间的交换——名引利诱和自以为是——通达顺畅，如入无人之境。

第二是小人的手腕。学道看的是世道， “为了利禄，做猪做狗；见了百姓，却又如狼似虎。”不仅对上要阿谀奉承，对下亦要装腔作势。只有区别对待，才能把日常的表演伪装化和神秘化，与真实建立距离，只是虽然建构，然“我看人看我”的情境定义却揭露了他/她的矫饰。

第三是旁人的姑息。这话总有些自以为是，旁人有义务去揭露小人之心么？从“平庸之恶”的角度来说，从“无理性的理性化”的角度来说，甚至从“制度化的为自己而活”的角度来说，都有。我们是齿轮，但有思想、有热忱、有泯善的齿轮不是麻木不进的、不是作恶欺世的、也不是要面子不要脸的。

为什么小人得志便猖狂？

首先，是小人的交换有了成果。交换的对象是世道，得了志，小人平日的隐忍畏缩终于得到了报偿，他不肆意发泄，怎么能平息心中闷气呢？

其次，是小人的比较有了结果。齐美尔说人所以觉得自家玫瑰美丽，是因为邻居的不美。参照群体未必弱势（比如教师的精神富足），但是小人会选取参照群体弱势的一面（比如富贾的财富充裕），在相较中自得其乐。

第三，是小人的自我有了收获。詹姆斯把自我分为：物质我(The Material Self)、精神我(The Spiritual Self)、社会我(The Social Self)和抽象我或纯粹的我(ThePureEgo)。小人对自我的建构多集中于功名利禄和人敬人从，相对忽视了内心的充盈与自得。得志了，他们的自我也得到了实现。

为什么小人得志鸡犬升天？

在现象学看来，日常生活的建构性质体现在索引性、可说明性和反思性等方面。小人得志，牵连着家族的荣耀或者说脸面，解释了家族的收获与所得，也透露出家族对于现实的弹性解读和资源整合。换句话说，鸡犬不升天，怎么证明小人得志呢？

鲁迅先生说得好：“要服从作威就须不活，要贡献玉食就须不死；要被治就须不活，要供养治人者又须不死。”我们看那小人得志者，不就是困囿在这不生不死、要死要活的矛盾之中么？

他们所以要让鸡犬升天，是因为那是印象整饰的必然：欲之，就要驭之；是因为那是角色操演的必然：出演，才可演出；也是因为那是家族主义的可能：发家致富，才能盛名光耀。

鸡犬升天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不为世容，怎么为世所荣？当“畅快不过是无聊的自欺”（鲁迅先生语），小人的得志也就成了躁动而空虚的叙说。

而我们最终记得的，不是多少小人的多少得志，却是伍尔夫的愿景：“没有什么比做自己更重要。如果我能把话说得更漂亮，我要说，别做梦了，人不能影响其他人。要思考事物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