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词艺录丨石帚名篇诠评,诸家评前人词皆有夸饰处,勿偏听偏信

前言

历代词评对于前人名家之作,多有夸誉过甚处。刘辰翁谓苏轼是“词至东坡,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岂与群儿雌声较工拙”(《《辛稼轩词序》),陈廷焯评贺铸云“方回词,胸中眼中,另有一种伤心说不出处,全得力于楚骚,而运以变化,允推神品。”(《白雨斋词话》)云云,所谓“岂与群儿雌声较工拙”、“允推神品”显然是著评失偏的。

逝者已矣,虽然不存在“捧杀”之谈,但诸家的后世拥趸在于人于序于词的评价,都稍稍妨碍了一部分人对名家作手的认识:在这种“薄今人爱古人”的词论氛围里,经常会给人一种斯人有名,其词全好的印象-------但事实上决非如此。我们说一位词人的词作水平极高,仅仅是指他的词集普遍质量高,而非是全是巅峰之作。

这种夸饰评风,年代愈久则愈甚,逮至清代则最盛,故而泽被清词坛的周、姜、吴三人之风评又最多夸饰,据此,笔者俱陈姜夔词集中具有特殊意义、褒扬过甚的名篇名作,概以诠评之。

《白石道人歌词》名篇过誉处

  • 历代评《扬州慢》皆有高捧处

白雨斋评《扬州慢》云:

“犹厌言兵”的“厌”字,写得极其传神。意谓扬州遭兵火后,荒废的池沼、尚存的大树,至今仍厌恶谈论战事。“无数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此韵味。”

又张炎《词源》云:

白石词疏影、暗香、扬州慢、一萼红、琵琶仙、探春、八归、淡黄柳等曲,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入神观飞越。

然则实际上,姜夔此词实在是《白石道人歌词》中最为高估的一首,非但古人集评有失公允,高中语文课本将其选为白石代表作也是有欠商榷的。

此词作于宋孝宗淳熙三年左近,然姜夔此时仅廿余岁,要说这时便作出了一辈子无法超越的词作,显然是不可能的;再者,词虽关性情,同样的也关乎于表现技法,以《扬州慢》一词观之,其技法并非融通。其词云: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词上片以过扬州而起笔,全在“解鞍少驻初程”六字铺陈展开写景,下片换头以下则借杜牧典以抒己情。上下两片,一景一情,中规中矩,实不见得有诸多巧妙。白雨斋强提一“厌”字,不过一拟人手段而已,倒是“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确是天才手笔------但一首词是否通透,又并非是以一句一词,而是整体的呈现了。

当然,《扬州慢》自可以算得上一首好词,但不足以代表姜夔的水平,甚至可以说这首词于姜夔而言,仅是大成之前的尝试,并且他作此词时,尚还为他人赞誉而窃喜,其序云

“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 姜夔《疏影》、《暗香》评较

光宗绍熙二年冬,姜夔访范成大于石湖,并著有《暗香》、《疏影》二阙。但作此二词后,姜夔风格即成。虽历代皆推二词为咏梅之千古独步,然《疏影》更占胜场矣。

《暗香》词云: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疏影》词云: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虽历代皆推二词为咏梅之千古独步,并概以“忧国”之刺。但诚只如沈祖棻所谓“用意小别”而已。《暗香》一词“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实不可思议,造化之工,非人与。邓廷祯《双砚斋随笔》评云:“姜石帚之“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状悔之多,皆神情超越,不可思议,写生独步也。”;又刘体仁《七颂堂词绎》云:“落笔得“旧时月色”四字,便欲使千古作者,皆出其下

以《疏影》观之,虽不如《暗香》句法惊艳,但托喻遥深,更为浑厚,《暗香》词虽句调高绝,但下片句法还在稼轩《瑞鹤仙》圭臬之中(详见前文:),而《疏影》上片,“苔枝”句化罗浮山仙女喻梅之貌,“无言”化杜甫佳人诗喻梅之幽,“想佩环”化杜甫咏怀诗喻梅之身世;下片则以寿阳公主、汉武帝事申护花、惜花之意,全篇景情典神合二一,又赖“犹记”、“莫似”、“早与”、“还教”、“又却怨”、“等恁时”、“已入”等虚词摇曳筋骨,读之真有银河叠浪而别与人间之感。

沈祖棻所以云“《暗香》、《疏影》虽同时所作,然前者多多写身世之感,后者则属兴亡之悲,用意小别,而其托物喻志则同”(《宋词赏析》),此二词之探本之言。


《白石道人歌词》极变而化处

  • 姜夔至《点绛唇》一词后极通轻重之变

姜夔有《点绛唇》一词,云: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人间词话》举此词“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一句,并评其格调高绝而雾里看花,直是门外汉之言。

王国维《人间词话》: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所谓“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只在句法新奇,而“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则见功力。白石到此词,方极通轻重变化。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所谓:“通首只写眼前景物,至结处云:“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感时伤事,只用“今何许”三字提倡,“凭阑怀古”下,仅以“残柳”五字咏叹了之,无穷哀感,都在虚处”;又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云““凭阑”二句其言往事烟消,仅余残柳耶?抑谓古今多少感慨,而垂杨无情,犹是临风学舞耶?

概怀古、惜今之情何其厚重,却全数投入残柳之参差舞动中,似雷霆之势抚掌而收,深的举重若轻之妙。详评见拙文“”

  • 《念奴娇》数首皆化境之作

《点绛唇》一词是白石转折处,《暗香》、《疏影》是白石大成处,逮至其杭州、越中、华亭、括苍、永嘉之后数首《念奴娇》,则运化无极,允推至境。

《念奴娇·闹红一舸》上片“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消酒,更洒菇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以人迹之少、水风之凉、洒雨之寒勾荷花之奇绝,无一字在冷,又无一处在冷。详见前文:

《念奴娇·谢人惠竹榻》、《念奴娇·毁舍后作》则脱樊篱而出,尤《毁舍后作》之“越只青山,吴惟芳草,万古皆沈灭。绕枝三匝,白头歌尽明月”似直追稼轩之阔宕处,世所谓“清空”、“骚雅”处则内蕴其中,不作表象之想。

到此三章《念奴娇》,姜夔通极而工,工极而变,到此,方当得张炎之“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评矣。

结言

诸名家的拥趸皆不在少数,为自己的偶像背书而夸饰其词,人之常情而已。我等须知词如何读,如何分清好坏,不为一家之言而偏废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名家作手也并非生而知之,依旧有“进步”与“进境”的过程,我们须注意到,不管是《扬州慢》、亦或是《点绛唇》、《念奴娇》之所作,虽其中技巧有生涩,有融通,但皆是可读之词-------这种可读便是依托于作者情感上的真实,或感于身世,或感于时事而已。

技法、情感,说一千道一万,其优劣若何,全在此四字。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名家名篇:姜夔
词之赋梅,惟姜白石《暗香》、《疏影》二曲
关于填词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暗香疏影
暗香 · 落花流水 (词林正韵第三部/ 姜夔体)
无题步韵姜夔(词林正韵第十七部)[暗香]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