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
文/晏金福
你知道一个陌生人参观中国和美国的大学，第一眼看到的不同是什么吗？据说是：中国的大学有围墙，而美国没有。
美国的大学有没有围墙，我不清楚，因为没去过。中国的大学有围墙，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仅大学有，中学也有，连稍上规模的小学都有。
可是，我今生任教的第一所中学却没有。
那是1968年6月。本该1966年毕业的我，整整推迟两年，终于拿到了分配通知书。而且一改往年由县教育局二次分配的旧规，省厅的一张纸，就让我飘到了安徽省最东北部的九顶中学。我扛着简单的行李卷儿，兴冲冲地来到学校。学校只有三排瓦房：最前排路东路西是两栋八口教室，中间一排路东是一栋学生宿舍，最后排路东是一栋教师宿舍和食堂。中、后排路西是操场。作为一所乡镇中学，布局还不错。可是，学校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围墙。为啥没有围墙，当然是没钱修。因此，我进校后，领导和教职员工共同的心念就是：挣钱，修围墙！
俗语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这话一点都不假。这不，正想睡觉呢，枕头来了。
一天，我一个学生的哥哥请客。喝酒时知道，他叫王元庆，在合肥农药厂当仓库保管员。我见缝插针地提出：“我们学校没有围墙，能不能帮我们找点挣钱的门路？”他说：“这个，容易！你知道现在农民用的最有效的杀虫药——八八九是怎么制造的吗？”我摇摇头：“不知道。”他说：“就是用六六六药粉和滴滴涕搅拌而成的。滴滴涕又叫二二三，二二三加六六六不就是八八九吗？这六六六粉和滴滴涕都很便宜，可是一变成八八九，价格几乎翻倍。”“那，六六六粉和滴滴涕好弄吗？”我问。“要说好弄，还真不好弄。谁愿意把这么好的挣钱门路让给别人？但是，要说不好弄，其实也好弄，不是还有我吗？”他说。“那，这事就拜托你了。”他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回到学校一说，校长自然喜上眉梢。消息一传开，全校教职工也皆大欢喜。校长催着我赶快去合肥。
事不宜迟，星期天我便赶到了合肥。王元庆说：“是这样，六六六和滴滴涕既是原料，也都是农药，分开销售是可以的。但是，我要是同时替你购买这两种药，领导肯定怀疑，不一定批。我要把这两种农药分开买，而且要一种托运到固镇，一种托运到徐州。”按他的安排，周一我就顺利地开出需要数量的六六六，并委托他办理了托运手续。回到学校，我们就开始准备。说准备，其实很简单：就是买了三口大缸，一个油抽子，几把铁锨和几打口罩。下一个星期天，我如法炮制，又采购好滴滴涕。并了解了配制比例。
十几天后，两种原料到齐，轰轰烈烈的生产开始了。因为刚放暑假，校园里只有我们几个教师。在学校中间大路边的树底下，三口大缸一字儿排开，我们戴上口罩，拧开滴滴涕的桶盖，300斤重的铁桶，几个人喝着号子抬起来，往大缸里一倒。再把成袋的六六六拆开口，倒进缸里。配够比例后，一个个拿起铁锨，兴奋地搅起来。充分搅拌后，用油抽子抽进空铁桶，再开始下一缸。因为采购有功，领导本来没有分配我劳动任务。可是我哪里能闲得住？一直和大家一起，干得很起劲儿。虽然天很热，大家都挥汗如雨，但心里特高兴。一边干活儿，一边说笑，一点儿也不觉累。因为筹措有日，不少社员都知道我们要生产八八九，生产的第一天，就有不少人前来围观。有一位还拿了一个药瓶，当场买了一斤，说回去试试。
下午我们正干活时，那个买一瓶试试的社员又来了，他说：“我回去就到棉花地打了，下午去看，虫子落了一地，比供销社买的还好。”这次，他一口气买了五瓶。是不是比供销社的好不敢说，但这农药的质量，我们是有底的。因为我们的原料货真价实，而且配制比例分毫不差。第二天起，就不断有社员来购买。开始时，还需要装桶，后来就现搅拌现卖，再后来就有点供不应求了。这是因为我们的农药不仅质量好，价格又略低于供销社。
短短二十来天，我们的十几吨农药就生产完了，也销售完了，净赚足足一万元。常言说，“有钱好办事”。很快，一车车平平整整的石头运进校园。一个个请来的石匠，冒着烈日，呯呯嗙嗙敲打起来。秋季开学不久，一圈儿崭新的围墙就矗立在校园周围。
闲暇时光，端详起这亲自用双手搅拌出的围墙，心里甜丝丝的，多了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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