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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璧这个山窝窝飞出“金凤凰”

    窝窝里出个“金凤凰  

 文/叶紫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好像是去年七月份的一个早晨,我在街东头吃早点时偶碰“山嘎子”。我有点惊奇地问道:“嘎子,你家的地不种了吗?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家小梅也有大半年没来我店里拿药了。”

  “你还不知道?她“死”了!那么近你没听说?”说话时,他很平静,虽然看不出有太大的伤感,可是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有点晕,头皮一阵阵发紧。我停止吃饭,只感觉:胃里像进入五味杂陈,直想呕吐。

  当我听到这个不祥的消息后,人像掉进万丈深渊,怎么也无法接受!

  他接着说:“人虽然还在,不过对我来说,跟死了没有区别”。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当时还想追问个究竟,电话一个劲地催起,我不得不跟嘎子握手告别。

  小梅是我生意上的黄金主顾、铁杆粉丝。最近几年,天气有点极端。虽然本店经营的种子,审定区域是黄淮海;农药都是从正规渠道购进的大厂货、大品牌、足含量的,可由于受到气候影响、左右,也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不同程度的问题。有些人便借题发挥——吹着薄土找裂缝、鸡蛋里挑骨头。最终目的:除了讹点钱外,自此跟你便断网绝交。可小梅不是这样的人,她仅仅是向你反映一下,就那有时还感觉不好意思,挺后悔的,唯恐做的不好,怕得罪对方。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很好,她善良、通情达理。

  自打那次遇到嘎子后,我便带着疑问试着向他庄人打听关于小梅的情况。从他邻居们七言八语的讨论中,我已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小梅的父母早有一子,不幸夭折。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他们的年龄在一天天逐步增大,为了替晚年着想,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们通过关系,搁蚌埠一家医院抱个女婴回家。

  小梅从小就比较讨人喜欢,就像农村人说的,是大匹小孩——不爱哭闹,而且还知道亲人。所以,那片人都说,小梅的父母以后定有福气,这步路算是走对喽。

  小梅,天资聪颖,从上学开始,一直到四年级,每次统考,成绩始终是全学区第一。这倒成了老两口的一大“心病”。

  五年级开学的第一个早晨,小梅高兴地背着书包去上学。她的父亲蹲在门口,背靠着石磙,一袋烟接着一袋烟地抽——烟斗里喷出的浓浓青烟像雾一样在头顶上盘旋,然后似云海飘向无边的远方。心里不安的他,一直在凝视着小梅的背影,开始在不停地思索:小梅上学比其它孩子晚两年,现在仅仅十四五岁就已成人,个子比她娘高出一头,再说,成绩又那么突出,万一要是考上了大学,远走高飞,我们老公俩今后该怎么办!我这人不就灭绝了吗?越想越着急,他猛地起身,快步走进屋里,跟老伴一商量——竟然火速地去了学校,他没有跟老师打招呼,直接进了班里,一手拎着板凳,一手连拉带拽把小梅往家里拖去。

  小梅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狰狞的面孔。印象中的父亲——和善、老实、忠厚,平时总是看着娘的脸色行事,经常蹙皱着眉头,有时低头不语,装作可怜、无助、困难的表情。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特别呈现出男人的果断和魄力。小梅吓得直哭……。

  当他爷俩刚刚到家,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已赶到了门口。然后开始对老两口不停地劝解:“小梅是上学的天才、上学的好苗子,千万不能荒废了,如果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老师们愿意集体赞助……”。

  尽管老师们苦口婆心、嘴皮磨破,“风再大就是不开船”,因为,他们老早就打起了算盘,制定好一本不近人情的账。

  一个前途无量的孩子,就这样活生生的被糟蹋了!小梅那颗受了伤的心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小梅下学后,没有沉睡不起,也没有躲在家里不愿见人。因为她“窝里庄”四面环山,于是她爹就买了一群羊。她每天赶着那群羊早出晚归,中午自带干粮(有时爹把饭给送去)。

  小梅明显缺少往日的天真、活泼劲,幼小的年龄多了几分的成熟。

  放养是她的精神寄托;大山成了她的依靠。

  她对周围所有的山都比较熟悉——哪个地方有野杏树,哪个地方长了棵刺槐,哪儿的草最多、长得最茂盛;哪块石头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甚至连那一个个土堆是谁家的坟头,她都了解得很清楚。

  刚开始的时候,她无法接受,人家的孩子都能上学,为什么自己却不行,再说,又不是太笨。她闹过,也有过不吃不喝,在其他方面,父母都能惯着她、由着她,唯独上学,爹娘的意志很坚定。她想不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感。

  她不忍心放弃梦想,因此从未间断过学习。几本学过的书她都背得滚瓜烂熟,在上山的路上哪怕碰见到有字的废纸,她是绝不会错过的。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她的心情也在逐渐好转。一个未成年的姑娘在山上放羊,有时就好像升到了云端,有种晃悠悠的感觉,那种情调也是相当浪漫的。早晨披着晨露可以观看日出;傍晚映入眼帘的是红彤彤的朝霞。一阵,小梅也感到很惬意,高兴的时候,站在山峰上空喊几声,有时还唱上一首“牧羊曲”。

  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要在山上度过,因此她跟大山有种特殊的感情。

  小梅天生善良,她已对父母没有太多的埋怨。温柔中夹杂着坚韧和泼辣,顽强的性格使她在放羊之余,学会了插秧、学会了开手扶拖拉机犁田、学会了扬场……但凡种地需要的技术,她基本上能够掌握,并且,“活”干得既快又利索。

  时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在不由不觉中,小梅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女大十八变,小她长得就比较好看,成人后就更不一般了——1.7米的身材特别匀称;跟瀑布一样的搭肩秀发不需要到理发店去拉直打理,瓜子脸型,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总是扑闪着,似乎能够说话;白白的皮肤,不缺少女羞涩;饱满、湿润的嘴唇,从不涂抹任何东西,总是红嘟嘟的。一个山窝里长大的女孩保险能跟任何影星媲美。

  红颜薄命,这是常挂在人们嘴边的一句古话。小梅不想离开让她眷恋的土地、美丽的山景。其实她不可能离开、也无法离开,因为老两口已经为她谋划好人生归途。

  媒婆把邻村一家弟兄多的其中的老五介绍给她。见面就在小梅家的客厅里,对一个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特别是山窝里长大的女孩来说,谈对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小梅也只是有一点点朦胧的认识。她本能地低着头,手里在不停地摆弄着扎头的皮筋。

  沉默,好长时间过去了……还是无语,屋里的气氛特别紧张、沉闷。

  小梅情不自禁地瞥了他一眼,不由地打个冷颤,浑身起满了疙瘩,感到莫名的惊恐和害怕,立马觉得有股强烈的屈辱感填满了她原本烦躁的心田。

  屋里坐着这个人,头比较大,眼睛就像线一样很难睁开。他示意地向小梅笑笑——厚厚的嘴唇里的两颗门牙间有明显的缝隙。

  小梅心里在嘀咕:这就是给我介绍的对象?她慌张地站起身想到外面寻找一个藏身之处,不料,这个男孩紧跟着也走出了屋门。当她转脸又一次瞅见这个不善的来者——体高不足1.6米,两腿间还出现了先天胎带的大而圆的空档。

  他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这个男孩只是露出让人生厌的憨笑表情。他的名字叫“山嘎子”。

  小梅一头雾水,惊恐地、一阵风地向山上跑去。

  后来,媒婆没有泄气,使出了浑身解数;母亲也没有灰心,用“死”来威胁、刁难……最让她伤心的、痛不欲生的是父亲的一句失言:“你这个小丫真不知长短,早知道你不听话,从小就不该要你、不该把你抱回家!倒插门女婿那么好找?你还挑三拣四,人能到咱家来过就不错了!”。

  小梅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心情很复杂,其实在山上放羊没事的时候,她也曾琢磨过:父母比自己大接近五十岁,邻居的马嫂都说过,小梅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所有的这些她都没往心里去。今天听到父亲的一番话,方知事情的真相(不过像这种情况,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在她心里最矛盾、最难受的时候,真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母,然后去“指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山窝是她的家,她在这里长大,现在的爹娘对她有养育之恩。她清楚地知道,条件好的男孩一般是不会走这步路的,即使有相中的也愿意来家过的不错男儿,但爹娘肯定会担心,时间长了连她也一起拐跑,所以只有嘎子那个样才是爹娘的最理想人选。

  嘎子,要是单凭论长相的确是对不起观众。一朵鲜花何止是插在牛粪上呢!可当她看到母亲愁眉不展的面容;爹早已被生活的磨难成一个干瘦的老头时,小梅已知道这个家太需要她了,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心也随之软了下来。

  在洞房花烛的那个晚上,小梅说什么也无法接受身边这个呲牙咧嘴的男人。嘎子不但长得难看,年龄比自己还大七八岁,大字不识几个,她太不甘心、太不情愿了。冲动不代表现实,她起身就想出去,可是门已被从外边锁上,她怎么喊也无人应答,她绝望了……嘎子已对她进行强硬的威逼,然后开始拳打脚踢。她两腿发软,无力抵抗,求死不成的她,只感觉天地乱动,大山已在滑坡,向她软弱的身躯压来。她眼含委屈的泪水,咬紧牙关,最后不得不就犯于眼前像狼一样的人。

  久而久之,她也就无奈地接受这一封建、传统式的婚姻——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

  婚后添了一双儿女,幸运的是两个孩子形象都随自己,这对他来说是活着最大的意义、最大的期盼、最大的希望,也是心灵上唯一的慰藉。

  我第一次见到小梅时已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年了,反正有几个年头了,只知道她和本庄的几个妇女一起来买稻种。见她的第一眼时,我还误认为是我中学时代来自大西北沙漠地带的一个女同学,因为她俩长得很像,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很深——大方得体。别人都在声嘶力竭地拼命讲价,她反而在翻着柜台上的农业科技报纸。

  有时她来店里买好东西后,为了等人,她就问我要本书看。她看书的时候样子很认真、也很投入,直到要等的人都来了好大会已催她几遍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后来,我索性送她几本。

  她买东西时从不肯讨价还价,总是掏出足够的钱给我。像这样的顾客,我很自觉、也很珍惜,留钱的时候也格外小心。所以一来二去,她便成了我店里真正意义上的主户。

  我们这个地方在春天的时候有外出给人家采茶的习惯。有一次她破天荒地央求嘎子也要和那些人一起出去。嘎子感觉儿女都大了,应该不会出问题了,再说,老是把她卷在家里从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所以就答应了她。

  外边的世界对她来说,无处不是新鲜的,她真像出笼的小鸟,有种感觉,在山里生活那么多年实在是委屈自己了。在家里面,她就像“井中之蛙”,能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小块天,还有天上那几片云彩;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不过是离家几里路的小集镇。

  她没有坐过轮船、没有坐过火车,她不知道大海有多辽阔,海浪有多威猛;更不知道外面还有那么挺拔的山峰。

  采茶结束后,小梅没有直接回家,她去了新疆、去了草原,她又去了江阴……最后来到河北的苹果地。直到年底她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才火速赶回。

  那年的冬天特冷,雪一直下个不停,树上结了冰块的枝条被狂风吹断了很多。

  当她看到母亲的遗容后,哭得肠欲断裂,感动了所有前来观殓的人。

  把老人送下地后,她莫名其妙的做法,又让本庄人对她产生新的评价:“这丫头出一趟门就变了……”。

  她为了能跟嘎子快速离婚,愿意净身出户。

  嘎子认为:能和这样的女人有两个孩子,况且还落了一片家业,满足了,离就离吧!

  今年,也就是2019年六月份的一天下午,我路过车站时,一个熟悉的背影迫使着我走到她的跟前——是小梅,尽管已是三十大几的人了,她比以前更加楚楚动人。

  当她看到我时比较高兴:“成老板,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我又开始回家种地了!”

  “不听说你离婚后去外地打拼了吗?”

  “是的,离婚只是为了能够安静地出去。如果嘎子乐意,我还愿意回到那个家里,再说,我还有个老父亲,我更舍不得两个孩子。

  这年把我去过好几个地方,学习多种果树栽培技术。上个月我跟俺村书记通了电话——村里打算把几百亩山荒进行招标,我私下认为,我是最佳人选”。

  说完,她像孩子似的跟我做个“鬼脸”。

  我沉默无语,心里在思索:小梅啊小梅,你就是山窝里的凤凰——是“金凤凰”到底以后“它”能飞多高呢?“亲爱”的读者,还是让我们共同地拭目以待吧!……

     叶紫2019年7月30日卯时

本文作者:叶紫,本名:程武,1969年生人,下学后一直做农资经营,因对文学始终兴趣不减,所以经常写点一作自我享受。灵璧家园网新晋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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