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宣作品 1963年春节后，汴河北岸小许庄19岁的许兰花，高三刚读完一学期，便怀着一万个不情愿下学了。她的大学毕业后做一名中学教师的美梦也随之飘到九霄云外。 许兰花1米7以上苗条的个头，鹅卵形的脸庞，柳叶眉下一对长睫毛的大眼睛，通关鼻准两侧一对笑靥，酒晕四溢，一条魚鳞大辫一直拖到脊尾骨。美貌、大方、端庄，秀美诱人，小伙子见了总是想多看她几眼。可惜40刚出头的母亲双目白内障失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父亲又患了肝腹水。医生告诉兰花，肝腹水患者好的医疗条件，存活率也只有50%。家里无人在生产队里劳动挣工分，无可奈何，兰花只好下学挣工分养活父母，来支撑这个濒临破败的家庭。 那年暑假，我作为普及教育工作队，被分到许庄生产大队。当时城郊区六个小公社，抽调教师统一安排到各大队，宣传、动员，安排教室和老师。每个庄上几乎都办了红儿班，这是民办学校的雏形，这些红儿班后来合并起来成了民办学校。 宣传发动几天后，我找到许兰花，让她当小许庄红儿班教师，她愉快地接受了。然而大队书记李庆然不表态，说我事前没和他商量。后来他暗厢操作，托媒人去兰花家，说是让李书记的侄子去兰花家招赘，如果同意，大队可安排兰花当红儿班教师，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看来，这个红儿班的教师也是当不成的。说起李书记的侄子李义山，27岁，膀宽腰圆大个子，大方脸，一对牛蛋眼，滴溜溜地眨着，脸上稀疏豆粒大的黑麻子，外号黑豆花。父母都已经病逝，是大爷李庆然把他养大，又让他当许庄生产队队长。他大嗓门，喊人出工干活，大叫一声，能听半截庄子。 许兰花听说李义山要来她家招亲，心里一阵子咯嘤，差点哕了胃水。他那个样子实在瘆人！但媒人在李庆然的授意下，几番催促许兰花尽快做出答复。许兰花心忧二老的病情，只好委屈地暂时应了这门亲事。谁知刚一答应下来，第二天，李义山背了一床破被卷，在两个年轻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兰花家，李庆然让人做了几个菜肴，算是喜酒宴，先成亲后领证。就这样许兰花的婚事生米做成了熟饭。 许庄生产队红儿班办起来了，许兰花走上了讲台，但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和一个她极不喜欢的人结婚，才换来一个红儿班教师的工作，心里十分纠结，一种羞辱感时时充斥她的大脑。当时的红儿班教师白天教小孩，晚上教扫盲班的成人识字。待遇是白天生产给记10分工分，跟干农活的满劳力走，晚上教识字算是加班，记2分，学员不记分。另外，县教育局每月发给红儿班教师1.5元的补贴，后来涨到每月5元。 红儿班正常上课了，验收后，我们工作队就可以撤回。我看了他们教室里的桌凳，听了许兰花两节课，她讲课认真，教孩子们认字，读音准确，满称职的。 三十年来，我的脑海里经常浮现许兰花、李义山两张不对称的脸儿，浮现当年许兰花上课简陋的教室、十几个学生，似乎又隐约地听到她清脆的教读拼音的声音。现在许兰花一家怎么样了？毫无音信。 1998年秋的一天上午，我在灵城东关隍庙街东边，巧遘许庄人李河子(乳名)，从河子的嘴里得知，许兰花的父母早已去世，父母病重期间她离岗护理，民办教师的工作也丢失了。她与李义山婚后感情极不融合，闹过离婚，但生了二子一女后，1987年，51岁的李义山患癌症去世了。当时许兰花43岁，已步入不惑之年。虽说不惑，但她对自己人生的命运，非常迷惘。有时仰天长叹，不甘心自己的坎坷处境。1989年，45岁的许兰花又到学校接任了民办教师。 2005年春的一天上午，我在隅顶口街北，突然被一个年届花甲的老妇人拦住:“哎!同志，您姓什么？我们好像认识!”当时，我破突如其来的问话搞懵了，“这女人痴呆了吧？为什么拦住我？"我边思忖边注视那个女人:“咦!这人我好像也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当我说出姓名后，她非常高兴，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差点拥抱了我。我一个迾趄后退一步，险些倒地。我尴尬地问:“你认识我？" “你是邵明宣老师吧？" “是啊!你是？” “我是许庄的许兰花，那年你到许庄帮俺办红儿班……"我忽然记起，然而她那条鱼鳞大辫子没有了，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变得小而干涩，灰蒙蒙的，眼袋低垂，头发灰白，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了无情的沧桑。当年的美女竟变得如此模样，春花秋残啊!接着互问了家庭近况。 1998年，她民师转为公办教师，大儿师范毕业，娶了媳妇，也当了小学教师，二儿、女儿大学本科毕业，分别在外地打工，成家立业。许兰花晚年生活幸福美满，她很满足，而恰是这种满足或多或少地弥补了她早年不幸婚姻造成的缺憾。 遗憾的是，那次见面忘了互问手机号，至今无法联系，不知兰花近况如何？
本文作者抱璞斋主，原名邵明宣，1941年生人，为灵璧向阳中学优秀退休教师，灵璧家园网超级版主，【磬乡文苑】版块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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